随花轿移动,这些都与她渐渐远去了。衣卿岚盯着眼前通红的盖头,喜庆的红里藏着余生的未知与迷茫。
阿窈,是她始终放不下的幼妹,是她想用余生幸福从老天爷手里挽回的幼妹。
她对幼妹唯一的希冀,便是她能活下去,除此以外都无所谓。只求老天爷开恩,放过这可怜孩子……
衣卿岚轻轻掀起轿帘,觑向热闹的大街,眉间蹙着散不开的忧云。
蓦地见街边,一玄衣道人正朝花轿相反的方向溯流而上。
那玄衣道人个儿很高,配着同样玄黑的剑,侧脸眉高目深,无俦若玉,天然慑人气度,叫人一眼便于众生中望见他一人。
衣卿岚还未见过如此仙风道骨的人物,怔愣间,却见道人忽地偏下头,脚步一顿,朝她抬眸看来。
她微微一震。
道人淡薄眼睑下,不皂色眸底沉着幽长岁月,仿佛来自时光另一头的一望。
衣卿岚心跳不受控地加速。
她忙将头探出,望见那道士旁若无人地走近衣府,在大门口石狮子旁停住,朝她四个妹妹说了几句话,妹妹们眼神皆是一亮。
“大姑娘,快把头伸回去,这成什么样子?”花轿旁的喜娘着急。
上了花轿始终未带笑颜的衣卿岚,此刻在花娘眼前忽然欢天喜地,喜形于色。
“我的阿窈,我的妹妹……定是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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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体的衰痛令衣轻€€昏睡中也蹙紧眉。
半睡半醒间,一只微凉的手掌轻放他额头,伸出两指轻揉,便使他眉心舒展。
衣轻€€识海渐清明,嗅到那只袖中似有若无的熏陆香,微辛凌冽,提神醒脑,是他以前最反感的独属于道观的味道。
那是神前供奉的清神之香,只有日日夜夜蒲团坐忘,才能一遍遍熏染上道袍袖口。
这个时候的大师兄,手仍是凉的,揉向他指尖的手仍带薄茧,是长年累月练剑与抄经遗留下的。
可只有衣轻€€知道,这双微凉的手掌在抠紧他肩胛骨时,有多么炙热滚烫。修长有力的手指,力道有多么深,以至于山洞那一夜荒唐以后,他后背的抓痕遗留了好多日才消掉。
大师兄落在他身上的吻炙热却有限度,几乎不会落下什么痕迹,很珍惜,很小心,那几道抓痕反倒成了他也曾克制不住的动情表现。
克制欲念,克制躁动,以达清净无为之境,几乎是大师兄毕生的修行。
衣轻€€记起自己曾担心过,大师兄是否会因此在欢/爱后产生自厌之感。
他很是避免与大师兄深入亲近。一方面是因为不想在关系不明确时越过界限,一方面也是出于这样的担心。
在鹤鸣山这些日子,除了和好那天大师兄主动野了一把,后面几夜都真的是纯陪/睡觉。
嗯,亲亲不算,亲得再深都不算。亲都不让亲的话,衣轻€€真怕自己在关系不明确的时候就干出什么畜牲事。
在障里躺了这么久,大师兄的手落在他额头时,飘着的心才仿佛有了着落,落了地。
他无意识蹭了蹭大师兄的掌心。
玄衣道士敛下眸中翻涌的情绪,神色平静转过身,屋内众人满怀希冀地看向他。
“道长,我六妹的病……”二姑娘小心地问,害怕他也给一个治不了的答案。
道士斟酌词句:“六小姐这病,是近年来大悲大喜之缘故。”
几个姑娘面面相觑,姑姑忙点头:“道长您说得对,我们六姑娘这些年的确常是大悲大喜。”
“这就是了。”道士平淡叙说,“她母胎里不足,平日切忌大悲大喜,有伤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