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言史官都扔笔跪了下来,头抵在地板上,不敢开口。
谁不知道当今陛下这一支不过是过继在明宗名下的,还是托江砚的福,才能从小小旁支登万人之上。
说句难听的,江砚是再造父母都不为过。当年杨太后甚至都没有干预,任由江砚安排。
话不假,却是一把利刃。
气得李稷胸膛起起伏伏,直接转身从桌上捞起砚台对着江寒声的方向砸了下去。
李闻川想把江寒声拉过来,手却穿过了对方的衣袖,一如他去世的那几天。
砚台被江寒声伸出一脚直接踢到了旁边的柱子上,四分五裂,他一瞬不瞬看着李稷,眼神仿佛再说:我可以把你扶起来,同样也能拉下来。
李稷不敢再丢东西,刚刚那一瞬,砚台|完全有可能出现在他头上,今晚驾崩明日出殡,后日新帝登基。
整理了一下衣襟,江寒声对史官说:“今日只是,还是委婉些较好。”
难怪了,史书里只提到短短一句“怒而相争,丞相不辞而去”。
李闻川跟在江寒声后面,保持着两臂左右的距离,眼前的男人背脊笔直,看不出岁月蹉跎的痕迹。
连步伐都是青年时的轻健,就是气场变了,看得出日将西山的模样。
他翻遍了史书,看过各种版本的关于江寒声当年的记载,长篇大论的可见风采,只言片语一睹光芒。
可那些都是春秋笔法里的人物,终究不是他的江成瑜。
“成瑜……”
面前的人突然停下脚步,李闻川差些撞上,虽然并不会发生,堪堪挺住了脚步。
江寒声望着后面空无一人的走廊,眼神扫过每一处花木,连只找食的燕子都瞧不见。
“是我魔怔了。”年纪大了,总觉得能见到当年的故人。
刚刚他好像听见陛下唤自己了。
从陛下故去,成瑜这两个字都随着进了棺材,进了皇陵。
无人敢越矩攀亲称江丞相表字,杨太后都不愿意再叫这两个字,她怕想起李闻川,再思念他的父皇。
而如今在这个逼真的梦境里,李闻川看着江寒声眼中几乎化作实质的失落,难以自持:“我真的在……”
意识太过于激烈,李闻川从梦境里脱离,整个身子像在空中不断往下坠落,没有底,灵魂在剥离,又嘭的一下回到肉|体。
天蒙蒙亮,窗户外广阔的河流倒映着远处连绵的山峦,薄薄的雾气缠绕在山腰,亦如梦中朦胧。
两行泪从眼角逃出来,心脏传来针扎一样的疼,带着左手都握不稳手机。
上一次也梦到过江寒声,在曾经住过的府邸内,还有静月。
每一次的梦境都这么真实,他找出江寒声的号码拨过去,嘟得一声接通后,胸腔里的话语倾闸而出:“你是不是带静月去过皇子府,你还说李稷父子俩都不如我,踢碎了他砸过来的砚台!”
电话里传来浅浅的呼吸声,晨间的风不过这般温柔,良久,他听到江寒声略带鼻音的声音:“对。”
晨光一点点从山的另一边攀过来,趴在窗户上探望,再挪进来占据了一小块地板,整个房间变得亮堂堂的,照亮了李闻川脸上晶莹的泪痕。
……
二人站在李闻川家的厨房,地板上的电饭煲气孔并没有在冒气,而是在源源不断股出鲜红色的液体。
一地板的红色液体,完全一个犯罪现场。
“你煮了什么?”江寒声的声线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