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不累。”回答间像是要证明自己似的,李越泊又把叶跃往背上提了提。

“你看那里有株刺梨,”叶跃伸手指了指,“你真不累吗?”

李越泊笑了一声,笑声苏苏的,顺着叶跃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有点累。”

回答间他微微偏头,轻咬了一口叶跃指方向的手指。叶跃故意娇气地“嘶”了一声,李越泊又安抚地亲了亲刚被咬过的手指。

脚上的伤光是站着是没有问题的,元二叔再次检查时只叮嘱了尽量少走动。李越泊把叶跃从背上放下来,刺梨长得不高,大概到叶跃腰腹的位置,伸手要去摘时,李越泊又阻了他的手。

叶跃看他。

“都是刺。”李越泊解释。

确实,之所以叫刺梨,就是因为这果子浑身都是刺,像植物界的“小刺猬”。采摘时最好戴手套,否则很容易扎到手。

但上哪儿找手套去?

步入深秋,李越泊穿得也并不太厚,他今日就穿了一件黑色的加绒卫衣。李越泊从衣袖中缩回了一只手,那衣袖便空荡垂坠了下来。李越泊再抓过叶跃的手,拿那空荡下来的衣袖给叶跃裹了裹手,“摘吧,小心点。”李越泊说。

刺梨的刺到底比不上刺猬的刺,这么裹上一层再小心点,足够应付了。

叶跃举着爪子对他笑,李越泊捏了捏他的脸。

€€

阿松的弟弟叫阿树,六岁,叶跃和李越泊在他们村的村干部家见到的他。

距离在凤陨山上初见才过去没多久,但阿树已经全然没了初见时那份孩童的鲜活,举止言谈,不对,已经基本没有举止和言谈了,阿树沉默着、静止着,像被深秋冻住了身子。

村干部叹了口气说这孩子已经好多天没有说话了。

李越泊的脸好看但透着冷峻,不太适合这种需要亲和力的场合。叶跃在阿树面前蹲下了身,腿曲折下来压着受伤的足弓时他忍耐着没有皱眉,李越泊也忍耐着没有阻止他。

“阿树,”叶跃轻握着小男孩的双臂,“我知道这个事情很不好,但再难过再不知道该怎么办,每天还是要醒来、吃饭、上学、睡觉、再醒来。”

叶跃一直都认为小孩子很聪明,尤其经历过生活之苦的孩子,所以他没有粉饰太平,选择了用尽量简单直白的话告诉他他已知的真相。

用词要照顾对方是小孩,但是话语中的内容要把对方当成大人。这是他曾经作为罹难小孩时渴望的沟通。

应该是有作用的。

阿树把一直垂着的眼睛抬了起来,看着叶跃,童稚脸庞上一双眼黑黑小小的,眼间距很宽,像水獭的眼睛。

“你可能要一个人难过很长时间,”叶跃继续说,“但如果你愿意,你会有新的朋友和家人。”

村干部误会了叶跃的话,有些讪讪地插话:“这孩子已经有人领养了,对方今天就会来。”

“谁?”李越泊问。

太快了。出事到如今才几天时间,这孩子孤儿院都没去过,领养人都找到了。

“不知道,”村干部挠头,“上面发的文件通知,说今天来领人。”

李越泊点了点头,没再问。

“你要领养我吗,哥哥?”阿树说了他最近几天的第一句话。

叶跃抿了抿嘴,沉默了一瞬,还是摇了摇头。

“我们没有要领养小孩的打算,”叶跃诚实,“但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找我们,我们会提供一定的帮助。”

阿树略微歪了歪头,水獭般的眼睛闪烁跃动,叶跃恍然觉得先前他认知错了,这孩子不是被深秋冻住了身子,他是猛兽捕猎般趴伏着在盯梢猎物,一动不动只为等猎物进入狩猎范围。

叶跃感觉自己踏入了他的狩猎范围。

“你是好人。”阿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