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我没杀人……”他声音沙哑,像是用砂纸在铁器上刮擦一样,“我也不认识江大人。”

福玉泽抚掌,似乎对他这个回答满意得很:“好,甚好,来人啊,把他按住。”

一直跟在后面的士兵低声道:“福公公,这不妥。”

福玉泽阴毒的目光向他钉了过去:“你有何高见?”

那士兵不过一御林军中无名小卒,只奉命将人押过来,眼下听见福玉泽似乎在质问自己,登时面色煞白。

他低声道:“大燕的法规中,似是不允向平民动私刑的。”

福玉泽肥胖的腿费劲地搭在一起,翘着脚道:“可是你看他,他是汉人吗?法规是写给汉人的,怎么能是写给乌斯人的呢?”

“但……”

“你又为何替这杀人凶手说话?”福玉泽眼见着自己占了理,愈发咄咄逼人起来,“难不成你就是将他引进宫中的细作?你也要与他一同受刑么?”

那士兵哪见过这等无赖,连连摇头,缄默地退回身后烛光照不到的阴影中。

裴向云手臂上的疼痛勉强缓和了些许,可神经却仍紧绷着。

他的目光藏在眼睫下,警惕地等着福玉泽会用什么其他的手段折磨自己。

果不其然,那太监手抚着桌上那造型奇异的器具,慢条斯理道:“你可知这是什么?”

裴向云保持着沉默,一双眼静静地看着他,却蕴藏着无穷无尽的仇恨。

福玉泽只当他死鸭子嘴硬,压根不将他如狼似虎的目光放在眼中,兴致勃勃地介绍道:“此物名为「拶指」,你可知「拶指」是什么意思?”

裴向云抿着唇,不摇头也不点头。

“你一会儿便知道了。”

福玉泽抬手按住他的肩:“谁许你这样看咱家?把你的头低下去,有没有规矩?”

他说着便去按裴向云的脖颈,可狼狈的少年却有骨气得很,与他的手暗中较着劲,硬是不将头低下。

福玉泽的脸色彻底垮了下来。

他如同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声音骤然尖锐起来:“你一个杂种,凭什么要这样看着我?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裴向云双目微眯,唇角勾起一丝笑。

恃强凌弱,拿着鸡毛当令箭。

就是瞧不起你。

他还未说话,福玉泽便尖声道:“还站着作甚!你们都是蠢的吗?”

身后那两个小太监连忙上前,又是扳肩又是踢裴向云的腰,想让他给尊贵的福公公磕个头。

可无论他们如何用力,却仍不能撼动裴向云半分。

少年咬着牙,一双眸子亮得惊人,狠戾的目光利剑似的刺向面前这肥头大耳的宦官,唇角微翘,多了几分报复的快感。

一个小太监急了,又去箍他那只受了伤的胳膊。

裴向云眼前景物骤然一模糊,身子晃了晃,却依旧如狂风骤雨中的松柏一般弯也不弯一下。

福玉泽冷着脸半晌,忽地阴恻恻地笑了:“好啊,有骨气,真有骨气。”

裴向云稳住呼吸,一字一句道:“我不对任何人弯腰。”

似乎骨子里属于乌斯人桀骜的血脉终于苏醒了过来,强撑着让他在这狗仗人势的太监面前挺直了腰板,保持着最后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