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
张素忽然叹了口气,踮着脚拍了拍他的肩:“师兄知道先前老师对你太严,你心里不痛快也是能理解的,但总不能在老师睡着的时候打扰他吧?”
这是在说什么?
裴向云听他说了一半,便知道小孩刚才大抵是没看见什么,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了下来,带着几分虚脱道:“我没,没打扰他,就是想起来没帮师父熄灯,才过去的。”
“这样吗?”
张素了然地点了点头:“师兄还以为你气不过老师说你,想打搅老师睡觉呢。”
怎么会气不过呢?
裴向云牵了牵唇角,到底还是没说出口,只低声道:“我不会那样做的。”
“不会就好。”
张素咬着糖葫芦,含糊不清道:“去年师兄没在陇西,不能帮你求情了。但是老师说的话大抵都是对的,你要听话,然后照着老师说的改,懂吗?”
“而且方才家宴时是老师看你在外头站着,要我将你带进来。老师虽然不会对你说好话,但还是很心软的。”
原来是江懿要他进来一起同桌吃饭的吗?
裴向云心中蓦地暖了下,听着他少年老成的腔调,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一起拐过走廊的墙角,便看见将军夫人在不远处等着他们。
张素拽了拽他的袖子:“别再惹老师生气了。”
他说完便向将军夫人奔了过去,扎进娘亲的怀中,微微侧眸向他眨了眨眼。
裴向云目送着他离开,这颗忐忑的心才算彻底落了回去。
他无法想象若是被张素看见自己吻了老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若真是那样,他不仅对不起张素,更无颜面对老师,一直以来的努力便都白费了。
可是……
他站在幽幽烛火中,回眸看向那人房间的方向。
护在心中的人那样撩拨他,要他如何能克制得住心中一直叫嚣的名为「欲/念」的怪兽呢?
——
江懿第二日醒来,不知是昨晚那几杯桃花酿发了汗将寒意驱了出去,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先前那恍如伤寒的难受倒是消失了。
他从床上起身,却忽地觉得唇上微微刺痛了一下。
一边的桌案上摆着面铜镜。他慢慢走了过去,借着那有些模糊的镜面查看片刻,发现唇上好像破了个无伤大雅的小口子。
江懿没把那小创口放在心上,简单洗漱后开始着手整理起从城登县令那儿要来的文书。
大燕与乌斯的「望凌之盟」在洪文帝登基第二年时签订。
那会儿正是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之时,人人不怀好意,包藏祸心,各自有各自的打算,悄悄站好了各位皇子的队,暗中觊觎着这场注定腥风血雨的夺嫡之战。
唯独一个江父千里迢迢从宁北回来,带着一身血气与塞外狂沙,先是震了这帮牛鬼蛇神一下。
好在洪文帝也并非烂泥扶不上墙,纵然低调,但身为太子,这些年该学的帝王心术一点没落下,在江家的帮助下以柔克刚,兵不血刃地拿回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皇位。
而为了避免帝王的猜疑,江父在洪文帝继位成功后便功成身退,最后做的一件事便是力排众议,决定与乌斯人结盟。
那时局势还未彻底安稳下来,想捞油水的算盘落空,恨不能内忧外患一同找上门来,说不准可以在乱世中挣得半分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