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向云带着几分火气地低头,瞅着一片潮湿与黏腻有些发愣。
他跟着江懿抄了小半年佛经,险些以为自己真的要剃度出家,对情/欲的掌控早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却未曾想只不过一个陈年旧梦便让自己成功地破了戒。
不应当……
这辈子老师是铁了心要疏远自己。
就算是不疏远自己,他也不应当对老师有任何非分之想。
裴向云有些无奈地长叹一声,认命地换了套衣服,从后院的井中提了一桶水来,咬牙忍着寒冬冰凉的井水将衣服洗了。
此刻不过辰时,府中估摸着只有下人醒了。
裴向云在屋中坐立难安,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隔壁住着的人,团团转了半晌后披了件外衣便出了门。
门外遇见昨日给他带路的小厮,依着规矩向他行了一礼,可裴向云却当没看见似的,冷着一张脸撞入清晨的薄雾中。
那小厮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旋即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惹着那人哪里了,简直不可理喻。
江府的后院不算大,除了一口水井外便是一处兵器架子,旁边立着好几个草扎的人,像是用来给人习武的。
只不过搁置太久了。
自从做了江懿的学生后,裴向云便很少再去碰兵器了。
一是老师不喜欢,二是上辈子所学足够他应付眼下的状况。
他的指尖从那生了锈的刀剑上划过,没忍住抽出了一柄长/枪拿在手里,对着未散的晨雾稳稳刺出一枪。
周围没有人,裴向云原本尚有些拘谨,可越到后来越放松了下来。
那柄长/枪不比上辈子老师给自己打的那把。铁制的枪身拿起来沉重,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下坠之感,每次抬手要用更多的力气。
裴向云自顾自地练了几式下来,额上微微出了一层薄汗,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可心中那种郁结之感却慢慢消失了。
他好像确实对习武是有瘾的。
许久未拿到趁手的兵器,如今只是已柄早已破旧的长/枪,都能让他珍而重之地拿在手中这么长时间。
江懿披着大氅,在不远处的廊檐下站着,看向晨雾中那个高挑挺拔的身影。
若是放在从前,他应当已经去收拾狼崽子了。
但或许是因为回了燕都心情放松了些许,又或许是因为那日少年小心翼翼地将平安扣递到自己手中的样子实在太过卑微,他今天忽然又不太想计较什么了。
一边的小厮恭敬地递给他一杯热茶:“少爷……”
江懿接过茶杯,狭长的双目微眯,注视着裴向云的动作。
少年的身形挺拔,每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像一张绷紧了弦的长弓,似乎正蓄势待发,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便能将致命的箭矢刺进敌人的心肺咽喉之中。
当真是把好刀。
江懿慢慢将那杯热茶喝了,茶杯搁在一旁的小桌上,拢了拢大氅,向那个正习武的背影走去。
裴向云整个早上酣畅淋漓地练了枪,只觉得浑身的经脉如同被打通了一样,血管在四肢百骸中轻轻蹦跳,叫嚣着难以言喻的舒畅。
他将手中的枪横过来,正欲以最后一招收式,斜侧面却忽地掠过一道劲风。
裴向云心中一凛,还未有清楚的判断,可身子却早已做出了相应的反应,想也不想便是一枪狠狠地刺向劲风袭来的一侧。
抢杆不知被什么缠住了,他这一过来后便没能收得回去。
裴向云想也没想,立刻一掌印了过去,下意识地抬眸,正好撞上那人冷冽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