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等待”的那些年里,纪乔真在上还是热情的,他不知道他是天生如此还是经验使然,一举一动都像造世主特意派遣来折磨他的妖精。顾之珩至今记得高考结束那天的ktv里,他在他耳边低声说出“那你今晚来我啊”这种让他彻底疯魔的话,但自从他把他锁在自己身边,他的态度就变得日渐冷淡,除了实在无法忍受的时候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也愈发激起了他的欺凌欲。
他早已经忘记他曾经承诺过会照顾好他的感受,照顾好他,忘记顾奕的离开带给他的警醒,他想只要纪乔真在他的身边,迟早会和他结婚,他们会有余生几十年的时间待在一起,纪乔真会有几十年的时间来爱上他……
顾之珩深陷在自己构想的未来中,变本加厉地对待纪乔真,直到有一天,他开始频繁地做梦,一个可以称得上荒诞的梦。
他梦见纪乔真这辈子风流的意义仅仅是为了给他一个教训,他所做之种种都起始于那个年少时的赌约。如果没有遇见纪乔真,他这辈子会是风流浪子,会玩弄无数人的感情。但因为遇见了他,梦境开始往现实的轨迹发展但梦境的最后,纪乔真死了。
他死了,永远地离开了他,梦里的他悔恨无比,跪倒在一片血色中,宁愿自己年少时从没做过那些事,宁愿纪乔真报复他更狠一点,也不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梦境过于真实,顾之珩梦醒仍然怔忪。纪乔真倒在血泊中的画面历历在目,像一把尖刀,把他的胸口剜得生疼。
那时候他才意识到,世界上有一件比纪乔真不爱他、比纪乔真和其他人在一起更可怕的事情,那就是纪乔真的死亡,可他偏偏没有记住他的死因。
顾之珩强迫自己把梦境放在一边,告诉自己过分在意一个梦是比梦境本身更荒诞的行为。但他没有想到,他会在和纪乔真的订婚前夜遭遇绑架。
他的身手远比一般人卓越,接手顾氏后还会随身携带保镖,但那天纪乔真发烧了,在他不知餍足的征伐下,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生病已成为常态。他出门给他买药,顺便给他买他最爱的粥。
他出门出得急,没有带上任何人,对方却是有备而来,当他被迷晕后再次醒来,已经被带到一个阴冷潮湿的仓库。
顾之珩彻底懵了,还来不及反应,重重的闷棍就狂风骤雨般地落到他的身上。他额角落下涔涔的冷汗,五脏六腑都好像翻搅起来,喉咙一阵腥甜,竟是直接吐了口血。
对方狮子大开口,向他索要顾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不要说是百分之三十,就算顾氏百分之三的股份也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天文数字,顾之珩嗤笑他们的贪婪“做梦。”
他根本就没打算交出去,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他早就立好遗嘱,如果哪天遭逢意外,他所有的遗产都会留给纪乔真。也许只有他死了,纪乔真才能获得自由。他笑起来那样好看的一个人,自从被他囚在身边,却再也不会笑了。
对方见他软硬不吃,开始言语羞辱“听说你一直在调查你母亲的下落,那我今天就告诉你,她不仅死了,还死得很惨,哈哈哈哈哈”
关于母亲的污言秽语不断在耳膜上炸开,顾之珩目眦欲裂,手臂肌肉都在隐隐颤抖。就在这时,他面前的人突然被钳住脖颈,一声痛呼后倒在了地上。
顾之珩抬眸望去,只见纪乔真站在逆光处,面庞清冷“放了他,我跟着你们。”
即使纪乔真的出现给他带来巨大的震撼,一种让他想把血骨拆给他都在所不惜的震撼,但顾之珩一点都不希望在这种场合中看到他,更无法设想纪乔真落在他们手上后会经历什么让他无法忍受的事情,急火攻心中又吐了口血,惊怒交加“纪乔真,你在说什么胡话?”
其中一个不识趣的还想说纪乔真以为自己是谁,这般不自量力,又被他漂亮的容颜惊艳得说不出来话来,另一人却笑道“好,好啊。我听说这位才是顾总的小心肝儿,顾总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也要保他毫发未伤……”
他们很快同意了纪乔真一命换一命的要求,嘴上答应着给顾之珩松绑,却也不准备真正地放过他。好在顾之珩早已看穿他们的意图,在被他们假意松绑的一刻抓准时机,夺刀制住了他。
对方也及时控住纪乔真,雪白的刀刃就抵在他脆弱的脖颈,流下刺目的鲜血。
顾之珩瞳孔剧缩,那一刀仿佛割在了他的心上,比实打实的重击落在他的身上更疼了个千倍万倍。
就在这时,纪乔真轻轻一笑“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是他爱的人,他也确实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救我。但有一点你搞错了,我啊,本来就不是很想活。”
顾之珩听出他话里的悲怆与决绝,惊惶道“纪乔真,纪乔真你别犯傻!”
纪乔真冷笑一声,把颈间的大动脉往刀上一抹,如注的鲜血喷涌而出,与此同时,锋利的刀刃掉落在地,发出清脆刺耳的声响。
他的脸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苍白,生命体征也不断减弱。
顾之珩肝胆俱裂,十步并一步地飞身上前捧住他,悲怒翻涌的眼眸中是压制不住的极端暴戾,他嘶吼“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
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想法,他要杀了他们!
然而刀上沾染的是纪乔真的鲜血,让他拾刀的手重重一颤,踟蹰的片刻中,红蓝交错的灯光映亮了破败的仓库,警车鸣着笛呼啸而来。
想来是纪乔真发现这里后才确定了地点,迅速报了警,但还是晚了。
顾鸣远闻讯赶到医院,顾之珩怒吼“顾鸣远,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是你的风流债招来的!你和什么人在一起不好要去招惹地痞流氓的妻子?!先是我的母亲,后是我爱的人,把他们都带离这个世界,你开心了吗?你满意了吗?”
他双目血红,看向他的目光中是不加掩饰的恨,顾鸣远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口,久久无言。
当急救室的灯光变暗,顾之珩迅速起身,喉咙就像被烫过一般嘶哑“他怎么样了?他还好吗他?”
医生早已见惯了生死离别,对于年轻生命的陨落也仅仅是感到惋惜,但撞见顾之珩通红的眼眶,极端痛楚的神色,心竟也跟着剧烈一颤,僵硬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