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君为客 洬忱 2712 字 4个月前

泪水在被薄薄雪痕覆盖的青石板上滑动,融进周遭的血海。

季€€秩起身,手往胸膛上摸了摸,抚得满掌艳红,他眼神迷蒙,只瞧着眼前朦胧不清的身影,笑道:

“阿戟,多亏了你。”

那喻戟踩雪朝他奔来,在他倒下的一瞬扶住了他。那人摸了季€€秩的脉搏,搏动弱得叫人心颤。

“多亏我个屁,我难不成没有一点儿自知之明?€€€€谁逼你黄狗当马骑,瞎乱来了呢?救你累就罢了,还要脏我衣!你千万千万不能死我怀里!太晦气!”

喻戟咕哝着,将季€€秩扯上了霜月白,直打医馆而去。

宁晁见状驱马来帮忙,话音在他嗓子尖儿打转不出,只用瞳子愣愣盛了喻戟打马行过时的模样€€€€

那笑面夜叉紧咬着唇,皱了脸儿,已然哭得稀里糊涂。

第188章 梅开彻

残阳斜入皇城,惊出飞鸟几只。朔风打过这缱都的重檐青瓦,呼啸着钻入巷道,再归于寂寥。

前些日子吆喝着薛家为上的太学生们,再没发出一声诸如此类的话语。

那面色苍白的范拂抚着宫门往外头瞧了一遭,甫窥见外头一水的季家兵士便露了怯,浑身战栗着要缩回脚去,谁料竟叫一人给唤住了。

“虞小兄弟。”那宁晁挥臂招他,饶有兴致地问,“不去探望侯爷他吗?”

那虞熹猛抬头,无所适从地绞起了手指,他把头摇了几下,支吾着说:“奴、奴不该……”

“嗨呀,婆婆妈妈!你不是公子和侯爷的恩公么?”那宁晁嘟囔着,流氓似地将那丁点大的瘦弱小子一霎扛上了肩头,说,“侯爷还未醒,但大夫说不伤及性命。他曾吩咐过我,要我事了后带你回家!€€€€我即刻带你回家!”

那虞熹挣扎不停,扑腾着双腿:“我哪有家?!”

“侯府就是你家!”

***

午夜有弯月爬梢,城外来了几支援助薛止道的秦兵,然而不至半个时辰便叫许未€€率领的禁军所剿尽。

缱都各处人影憧憧,军靴四响。

梅岭章坐于木轮椅上,良久没眨眼。他今儿在这小院坐了一日,多数时候仅仅噤声听着外头喧闹,傍晚时分忽有少壮欢呼四起,他便知薛党败了,他也败了。

他在手上握了把精雕细琢的梅花匕,那梅观真失魂落魄从街上回来时,恰见其将那匕首紧挨于腕侧。

梅观真原还倥脸恍惚着,这时却像是叫风狠狠抽了一鞭子,神识变得不能再清醒。

他横泪跪在梅岭章脚边,被寒天冻得有如冰般的双手纠缠上他兄长的手衣,一霎间便已声泪俱下:

“哥,薛止道以菩萨之名蒙骗你我,叫我们误以为他当真为救民万死不辞,这才昏昏以至于行错了路……这岂能视作你我之错吗?”

“付禾川他也死了。”梅岭章没搭上梅观真的话,自顾自地说,“当年太学四杰,三人错道,询旷他果真是上天钦重之人,就连择主都那么有远见之名啊!我这手和腿为了他而失,也算是值当!”

“询旷兄自从前便高瞻远瞩,若非性子戆直,早便位极人臣,今儿这般估摸要得江帝器重……来日那江帝登九天,不知会如何对待我们这些个薛党……可他不用你我又如何?有林大人和徐耽之撑着这天下,民生必将不至凋敝之境,这不就够了吗?€€€€哥,你的路还有好长好长,何必了断于此……”

那梅岭章瞧着梅观真愣了一阵,才伸手去抚他的脑袋,温声说:

“既死明月魄,何复琉璃魂【1】呐,我若身死,何成圣人?€€€€刀子未落呢,你的眼泪倒是掉个没完……俸禄可攒够了吗?何时造个小舟,带我离开这缱都呢?”

夜色里,那沈复念同梅府管事问过那二位安危,这才倚着府墙呼出一口白雾。

那老管事生得慈眉善目,躬腰问他:“大人,您既牵挂二位公子,何不进去见见人呢?”

“他们皆有治世才干,不过一时窘迫,何须我可怜?”

那管事微愣,哂笑着点了点头便回府去,史迟风交臂一旁,皱紧眉宇:“我就说他们哪里会寻死觅活呢?火急火燎地要我搀你这瞎子来这儿,累得老子深冬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