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戟掰开他的手,说:“侯爷要骂就骂,莫再同我道些虚的!对了,林题安排人手盯了那付溪,他如今依附薛止道不假。你若是攻去缱都,他那陇西节度使断然不会善罢甘休。俩州守备军齐齐攻来,你难免吃不消。”
“我也得吃到他,才能吃不消啊!”季€€秩笑着,“陇西侧畔的阳北道四州,难道是摆设?更何况陇西二州里头的巽州,可还住着位蓄势待发的饥犬平王,他付禾川若敢将兵力全部集中于我身,他便要大意失巽州!”
“可巽州背靠壑州,如今温与贺渐可谓是杀红了眼。”
“受人胁迫罢了,能言几笔忠呢?”
喻戟瞅了他半晌,末了含笑上手捻动他的衣衫,说:“哈……大病初愈,还着这般薄的衣裳……”
他还说:“季€€秩,你真是失心疯了!”
季€€秩颦眉,屈指点了点眼角,装腔作势道:“喻大将军这般的关心我,我的心脏跳得好似要飞。”
“我给你废了它。”
“嗳这可不行!”季€€秩一面笑着,一面上马,说,“阿戟,同你说件事儿,你可千万不能动手动口打骂人……”
“侯爷又要说什么好话?”喻戟平静地看着他。
“€€,虽说适才瞒了你很是对不住,可我是因着怕你伤心才说我明儿才走€€€€我即刻便要启程奔赴缱都。”
“你、”喻戟的嘴角不受控地耷拉下来,他说,“季况溟,你!”
季€€秩坐高马,为着轻便,此刻还未披甲。那衣衫照旧是殷红,然其容颜却是盖去一袭藏银锈鸟的华袍光彩。
他皱了清隽的眉,回身冲喻戟温笑道:
“阿戟,你知道咱们五人中,我最宝贝的是何人么?我同你说,咱们当中我最敬千平哥,恨不能在他面前俯首称一世的臣;我最喜阿€€,总想同他窝在一处,谈一辈子的天;我最疼盛熠,见着什么好东西都想赠予他;可我最是珍视你,总想见你,无时不刻不想见你。哪怕知晓你骗我那么些年,我依旧无法将你抛下,就连像对待盛熠那般,同你大吵一通都办不到。€€€€所以,阿戟,你要活着,好好活着,在这稷州,在我的梓乡。
“阿戟,此地一为别,便是阴阳千万里。我若不能归,你要叫我瞑目;我若能平安归来时,我要这儿看到你。至于你要在这稷州做的么……莫忘隔个几日到佛前为我点香祈福!”
季€€秩说罢递去个明媚笑,那霜月白也很懂事的,不待喻戟张嘴,便自顾带着他主子奔远。
这时那些个早早便藏起来诸兵士才自林间钻了出来,跟在季€€秩身后扬起一路的尘土。
喻戟没有怅然地盯着那渐趋远去的人马,只照旧挂着笑耷拉着脑袋。他垂头思忖好一会儿,才抬头问姚棋:
“心不诚者礼佛可行吗?”
***
稷州风小,北境的朔风却如同猛张嘴的蛟龙,恨不能吞去世间一切。
面朝北风迤逦前行已久,这会儿悉宋营中将士皆是憔悴不堪。
又是接连几日未阖眼,他们已抵达那老狼伯策的巢穴之外。里头燃烧的篝火被堆得很高,叫那些个在风雪中冻了好些时日的宋家军,单是瞧那么一眼,便觉着身上寒已然化解。
宋诀陵睨着那营帐半晌€€€€自辕门看去,能望见颇多人马。
燕绥淮此刻折了鞭子就立在他身旁,他紧蹙眉头,说:“我心里尤其不安,我总觉得这营帐有诈。”
“嗯。”宋诀陵抬靴踏着一地碎琼乱玉,说,“近门处烧得火光极高,可向后眺去,却犹见帐上雪。€€€€这多半是个拿来伏击人的空营,至于里头究竟藏着什么,不进去恐怕没能知道。”
冰河早已隐没于身后,此处再不见游鱼飞鸟。燕绥淮的浓眉拧得很紧,他觑着宋诀陵,说:“你既然也看出来了,为何一副要前冲模样。”
宋诀陵挑眉看向他:“我也觉得有诈。”
俞雪棠适才趴身在马上小憩,这会儿坐起身舔了舔干燥的双唇,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么……啧,真真难办。”
“你当真要去?!”燕绥淮瞪着宋诀陵。
“这事咱们不是早说好了吗?诀陵哥走中路,要直冲向前。”俞雪棠驱马插进二人之间说,“当时你已经哭得够多了,甭再叫嚷!你二人不准吵!”
“我没想吵,可是你看他明知是陷阱,却还心甘情愿地要往里头栽……这难道像话吗?!”燕绥淮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