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玉提着灯进来燃烛,灯笼一晃,瞥见季€€秩耳上朱砂痣红得仿若谁人心尖血,就连面颊也是绯红一片。
她见状赶忙上手试温,随之冲外惊呼道:
“姚、姚子柯!你快些来!!!侯爷身子烫得好似烧了火!”
那季€€秩还要逞强说无碍,忽觉眼花耳鸣,天旋地转,只一刹便栽进了流玉怀里。
第176章 病榻叙
北境月似弯刀,南城河杂冰泽,都那般莽撞地刺向这个不得安宁的朔冬。
北灾难渡,便吃了最后一回酒,再赴刀山火海。
宋诀陵几坛酒下肚,被困意折腾出了一幕醉卧沙场。两个时辰过后,他才又睁眼,只速速配盔戴甲,凤目里爬上的条条血丝仿若融开一般,顷刻便浊了两池眸水。
他将一刀一剑稳稳收入鞘中时,身畔那向来静默的紫章锦倏忽仰颈嘶鸣,似是要划开着逼人的寒冬。
南害持生,便拜了最后一回佛,再入权争兵斗。
季€€秩被仓皇冲进屋来的姚棋抱去了榻上,额间的烫温烧得姚棋与流玉二人的心脏都仿若要化作灰烬。
房中博古架上列着柳契深赠他的那把白玉笛,那笛子他前些日子吹时没收拾好,这会儿被那些个匆忙进屋的丫鬟老医几撞,再经外头涌来的北风一打,登时便滚落在地,如同他的师父一般,湮灭于此冬。
燕绥淮与俞雪棠俩人望着宋诀陵直冲远处的堂然雄伟的背影,五味杂陈。
喻戟和付荑二人望着季€€秩憔悴的面容,心如刀绞。
幼狼凛然,非真无情。
佛子乖张,难避红尘。
他们二人在乱世里头横冲直撞,是边将的,玩命地戍守边关,是名侯的,发狠地护佑国姓,本该相互依靠,却怎么成了将彼此作弄得头破血流的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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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秩这病来得急,一下便叫他栽倒榻上好些日子。
喻戟知晓他对姚棋的磨练意思,这些时日便鲜少插手禁军管教诸事,只还偶尔往侯府去瞧人。然而他问候侯府病患很是讲究,回回入府前都要问一嘴€€€€
“侯爷醒了么?”
那流玉若是答“醒了”,喻戟便甩袖走人;若是答没醒,他自个儿又要皱着个眉,念季€€秩怎么这般的贪睡,可是身子又养坏了云云,如此呢喃着进屋。
有那么一回,流玉偷偷在嘴角蓄了点笑,把那拧巴人儿送进去给清醒的季€€秩逮了,叫喻戟羞得好一阵子没说上来话。
“羞罢,羞死你这个脸皮薄的!”季€€秩说,“你想过我没有,日日夜夜栽在这病榻上头,多少相思无从解!”
“侯爷胡乱相思,干末将何事?”
“是是是,你无情,你来看我,你敢做不敢当!”季€€秩的双手此刻没甚力气,软软耷拉在厚衾上头,然他干唇开合又是一阵调笑,“你偷偷摸摸的打侯府来,回回皆是付姐姐接待的,叫他人瞧来,还以为你是对侯爷夫人动了什么歪心思的歹人。”
“有侯爷和许宁温为付荑肝脑涂地已够了,坊子里那些个闲人说闲话,何必再拉上末将这么个丑的蠢的?”
喻戟端着淡笑,踱去给他拢窗子,又道:“病在初冬,身子能随着天公一块儿凉,侯爷实在是有福了!€€€€谁教您深秋练兵打赤膊?那宋落珩还真真是了不得,尽拣些坏毛病传人!”
“不慎淋了场寒雨罢了,与我打赤膊何干?”季€€秩哂笑着看他。
喻戟哼一声,道:“是吗?原来还是侯爷蠢呐!”
季€€秩点头把话应下,还问他:“近来京城周遭可有什么风吹草动?”
“风吹草动?”喻戟把季€€秩手炉拿了过来,给他添了些许炭,待把那玩意塞回他掌心这才接着说,“岂止是草动!”
“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