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秩点头:“箭太重……这弓到底是个宝贝,我不轻易拿出来使的。”
“绝情呐!”宋诀陵叹一声,“我说人,侯爷却说弓、说箭!”
正行着,忽觉地面震颤,他二人身后倏然窜出十余匹马来。季€€秩将弓拉紧了,猛然回身€€€€却见一群人披着的皆是南衙禁军的甲胄,领头的正是当年助魏盛熠逼宫的左金吾卫大将军方铭。
那方铭身材魁梧,因着常年领兵皮肤被烈日灼成了古铜色,此刻正笑着,露出一口皓齿。他五官是粗笔画就的,没一处细窄松垮,全是绷紧的,有如磐石的硬朗,好似把那些个缱都纨绔失的阳刚之气都聚在了自个儿身上。然他潇洒过了头,任谁瞧来都不像个吃皇粮的正经官儿,更像个浪荡世间的游侠。
季€€秩笑着把弓收进弓囊里头,抱拳道:“方大将军。”
方铭催马疾行,漫不经心地回了个礼后便挪了眼。
季€€秩觉着奇怪,这人不是个生了傲慢心气的,今儿对他这般的爱搭不理,不知是什么个意思。他于是笑起来,问:
“大将军今儿心情可是不甚好呐?”
方铭咂舌笑一声:“非也非也!末将失礼了,还望侯爷莫要怪罪!末将是因瞧见侯爷,想着个同侯爷一般俊逸的故人来,那人儿如今生死未卜,不免觉着有些伤心!”
宋诀陵瞧也不带瞧,冷笑一声,道:
“侯爷生了那么张好脸儿,别人是瞧也瞧不够,怎么到了方大将军这儿,将军却还有闲情想别人?还以为您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呢!”
宋诀陵无缘无故搭上这么一句话,也不知道是在讽刺谁,方铭倒是乐呵着从从容容地把话接过来。
“不是人人皆是好色之徒,总有的更重情重义不是?”方铭摸摸下颌冒出的青茬,朝前边探了探脑袋,忽作惊异状,“啊呀!二爷!原来是您啊!适才末将还以为是什么下贱东西在乱嚷呢!”
“爷什么爷呀?今儿方大将军还恭维我干嘛?我现在回了鼎州,身份地位不比从前,跟方大将军比起来,天上地下的,我今儿恐怕是七爷八爷了,叫什么二爷?”宋诀陵笑一声。
方铭马鞭一挥,催马跑得更近了些:“哎呦!这么看来还是侯爷这爷当的实在!”
季€€秩附和着笑了两声,道:“方将军到底是抬举我了,我这啃老底的,算什么实在?”
宋诀陵也吊儿郎当地笑:“是啊,要说实在,谁能比得过方大将军啊?在这缱都当狗,一当便是好多年,我跑到稷州,后边又去鼎州,今儿回了缱都……嗬!您还在这儿守着窝!”
“不错!乱世嘛,安稳是福气!只是二爷这般口气,难道二爷在鼎州不是当狗?”那方铭含着笑,眸光有如檐下冰棱,直白地刺了过来。
“到底不当缱都朱门狗嘛!”
方铭搔搔头发,道:“哦!我忘了,二爷当的是北疆野狗!”
宋诀陵不吭声,那方铭也就嘻嘻笑笑不说话。剑拔弩张,季€€秩似看客,一个也不帮。马儿踩住寒风,叫那些话语都漫散于山野。
这山算不得多高,只是颇连绵,若是那些个刺客跑进林子里,恐怕再过不久就能叫人再找不着他们的踪迹。
方铭把那些个人的背影盯紧了,只还拿余光瞧周遭的地势。
“这营中可有受伤的大人么?”季€€秩沉默半晌,开口问方铭。
方铭笑得大剌剌,目不转睛地盯着前路,应道:
“回侯爷,有的!帽儿最高的要属许侍郎€€€€那大人今儿可是遭了难,他那般宽肥的腰身,竟被人捅了个对穿!啧啧啧!这刺客头子的手劲实在是惊人!若非您二人都在这儿了,末将都要怀疑是您二人犯事了!”
刑部侍郎许渭无辜遭此横祸,这方铭不装模作样地嚎几声也就罢了,怎么还夸起人刺客的手劲来?
季€€秩轻笑一声:“方大将军当真是爱憎分明。”
方铭昂首挥鞭,仰天笑:
“人长了两只眼睛,可不就是用来辨黑白的?许渭他太招摇,这朝堂上已许久不兴党争,他一个险些被灭门的许家,竟要当出头鸟,玩收买人心的游戏。您说他拢那么多人心干嘛呢?还能干嘛呢?如今这些刺客不知来路,把那许渭捅了,大抵是报应!庙堂里头那些个儒雅大人,个个衣冠楚楚,却怎么比咱们这些个在泥里打滚的武人还脏呢?”
季€€秩持弓笑说:“官场本就是一摊浑水,咱们搅和进去,手上清白人的血都多少沾点儿,说到底都是脏的,谁又真能独善其身?”
“哎呦!末将这蠢才今夜是专门来侯爷这儿找骂吃来了。”
季€€秩晏笑一声:“愤世嫉俗之言,不值一提,全仗大将军海涵。”
这头的笑,那头的亦笑,宋诀陵自然也跟着笑,只是皮笑了肉不笑,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