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家当年还未这般败落,那付溪当年也不是现在这样的纨绔混子。
付家旧日常出刚正不阿的青天大老爷,受家门训导,付溪年少时阳煦山立,温润而泽,与史迟风、喻戟二人合称“缱都三少君”,若非他才华相较那二人逊色几分,也合该在世人猜测当中。
段青€€收付溪作学生后,便给他规划好了来日。他原是打算要送付溪进翰林院,走太子太傅的路子的,哪知自付溪他爹付痕自缢后,那清正公子不知怎么就染上了五石散的瘾,败坏了一身好名声,再加上他性情大变,最终亲手埋了段青€€给他挖出来的好路。
那付溪一意孤行,和他爹一般入了大理寺不说,还混了个“活阎王”的名,这已与段门温谦背道而驰了,他还不知收敛,反愈发过分起来,整日整日寻花问柳吃喝玩乐,把自己€€饬成了个浪荡逍遥的纨绔,可叫人意外的是,那段青€€没将那臭名扬千里的付禾川逐出师门,还一并由着他去。
想来倒也真是奇怪。
付溪落了座,人到齐了,这屋内还是静悄悄。
如今在场的那些个官儿旧日里和这季侯爷是井水不犯河水,真说不上有多熟。一干文臣大眼瞪小眼,都不说话,还是季€€秩先破冰。他自唇间呼出抹白气,道:
“史大人,户部近来忙罢?”
那史澈是清门君子,明白这侯爷哪哪都漂亮,只是心不见得便是红的,便斟酌三分,道:“多谢侯爷关心……只是户部哪有不忙的时候?”
“史侍郎被陛下禁足有段日子了?”
“唉€€€€那小子就是不听劝!”史澈咽了口酒,道,“打小便这么个性子!”
“虎父无犬子,晚空他乃是璞玉浑金,不惧刀枪火海。”季€€秩虽是晚辈,却没有怯场意思,他笑笑,“过段时候,大人就该笑了”
“侯爷何出此言?”
“笑?这值当笑么?”史澈思索着,皱起眉来,实在不知这侯爷是什么个意思,听来不似安慰,倒似挑衅。
付溪懂了,含着笑吃菜,含糊道:“师兄啊师兄,还不明白侯爷意思?”
史澈愣着,那季€€秩便接着说。
“陛下这是把晚空他摘出去了,要让百官骂他呢。”季€€秩道,“不久后,晚空他所求之事就该成了。”
史澈闻言这才恍然大悟,眉舒目展要起身谢,季€€秩伸手拦了:“嗳,晚辈不过实话实说,您实在用不着客气。”
那贺原瞥季€€秩一眼,攥着史澈的衣角把人给扯回座上:“私宴,私宴,你甭将什么朝堂规矩搬了来!”
付溪虽是下座但挨着季€€秩,夹菜举杯时总碰着季€€秩的袖摆,可他二人偏就是也一句话不说。满桌人就他二人年纪较轻,只是瞧上去交情淡薄,也没什么话,段青€€便咳了声问付溪:
“禾川,你过往可有招惹过侯爷吗?怎么侯爷对你爱搭不理的?”
付溪没接话,季€€秩倒是开了口,道:“段老误会,晚辈同付大人平日里交集甚少,这才无言,并无过节云云。”
段青€€点了头:“你二人年纪差得不多,认识认识也是好的……听闻侯爷与宋小将军关系不错?”
“点头之交,不足为奇。”
“宋小将军同犬子关系极好,就连禾川也常在一块儿玩的。”那贺原有些困惑,“宋小将军他性子活泼,同您从缱都走到稷州,怎么这么久了也就是个点头之交?”
“这种事强求不得,我和宋小将军是性子不大合。”
付溪扒拉着米饭,插一句:“这就对了,落珩、玉礼二人和我倒很是合得来,恐怕我们仨与侯爷皆不是一路子的人。”
季€€秩微微眯眼,见那付溪装乖也没打算拆穿,只说笑道:“我是土鳖进城,比不得缱都人家……”
玩得花。
付溪知道这话怎么接,便哈哈笑了好一阵。
贺原见他笑,起了兴致,他拍了拍付溪的肩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说不准还挺合呢?认识了好啊,以后在朝堂也有个关照,遇着事了也不至于无处寻人帮忙。”
付溪朝贺原装模作样地拱手,戏谑道:“师兄说笑了,侯爷哪里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就凭侯爷和当今陛下那交情,光是立在那儿就是块免死金牌。”
季€€秩没说话,段青€€倒是拍了桌让付溪闭嘴。
酒喝多了,桌上人也就愈发的不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