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君为客 洬忱 2594 字 4个月前

猛寒攀上了季€€秩的骨,痛得他发懵€€€€这稷州原也藏着冰窟么?怎么阵阵寒意冰得他骨肉剥离,冻得他肝肠寸断。

季€€秩双唇抖着,张合半晌,最后只恍恍惚惚地拧着眉落下一声沉沉的“何时”。

“你回稷州后不久。”

“为何我从未听闻?”季€€秩愣愣地瞧着青石地上半融半凝的雪,“我当真不堪。”

宋诀陵干笑几声,道:“怎么扯到那儿去了?要我说,他就是什么样的话说给什么样的人听。我人坏,自然该听坏话;你人好,自然就该听好话。虞熹他何时不是向你讨夸奖,向我讨骂?他觉着那事上不得台面,自然同我说。我装着那些坏的、脏的东西,背去遍地白骨的鼎州埋了。你若拎着那些东西回了稷州,岂非脏了这宝地的清泉翠柳。”

“这像话吗?”季€€秩将头朝一旁斜了斜躲开了宋诀陵近乎要抚上他脸儿的手,“你还是趁我未动怒之前尽快收手。”

“可不就是仗着你脾气好为非作歹?”

宋诀陵虽是扑了空,但他除了觉着手心空落落外,倒也没别的什么情绪。他利落地将手收了回去,迎着风雪叹出轻不可闻的一口气。

季€€秩将双眼一阖一睁,将虞熹的事全压进了心底,只待日后慢慢翻出来折磨自个儿。他冷静下来,重提前话道:

“我回了缱都该做些什么?”

宋诀陵倚着檐柱,抱着臂瞧亭外雪:“回南北衙禁军,剩下的东西那有人会同你交代……呼€€€€这稷州的风雪果真较鼎州要寡淡许多。不过走了一年,都快把这滋味忘尽了。”

“淡罢?这稷州的一切皆是这般,什么东西瞧着都漂亮,嚼起来却都没什么浓滋味,早晚都会忘的……纵然我能侥幸回到缱都,进南北衙禁军也绝非易事。”

“你太小瞧自己了。”宋诀陵凤眸凝在那人身上,叫人不知他对上的是前半句还是后半句。

季€€秩属意不去瞧他,道:“我的事儿说够了,你呢?你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宋诀陵不知季€€秩会问这茬,犹豫良久,这才挑拣出显而易见的一句,他道:“回鼎州。”

“我知你要回鼎州,我问的是……”季€€秩皱着眉瞧宋诀陵,待撞上那人同样微微拧起的眉头后,他的喉间倏然如同在堵了块硬石般发不出声,他于是一哂,道,“成,我明白了。”

真的他听不得,假的他辨不出,到最后连真的假的都懒得同他说来。

一边清楚地明白他不该为此事动摇,盟友不该多情至此;一边为说不出为何的委屈与不甘所俘虏。

或许是因今儿下了雪的缘故,他忽觉被那冬雪给裹在了里头,周遭皆是叫他难以忍受的寒气。

季€€秩向来面不露心,这会儿他有意要把那些情绪掩住,自然没人能瞧出他心中酸涩,他道:

“给我带路罢。”

“这么急着走,可是有什么急事吗?”宋诀陵从那严肃神情中走出来,神色有些张皇。

可季€€秩就连宋诀陵此刻那稍显笨拙的神情都无法确认是真是假,因此他又笑了起来,道:“是。”

他说罢起身,将毛毯折了几折搭在臂上。

宋诀陵留不住人,后来只能领着人走。说是领,可他却站在季€€秩身后不言不语,只有季€€秩偶尔走错了路,他才轻轻道一声“错了”。

宋诀陵将季€€秩送到庇檐前,没像往常那般先说上几句戏言,开口叮嘱道:

“况溟,等你到了缱都,莫要同虞熹他小子往来过甚,以防叫他前功尽弃。”

“我明白的。”季€€秩伸手接了点雪,顿了须臾,道,“二爷,借我把伞吗?”

借伞,求散。

宋诀陵瞧着他的脸儿一言不发,末了只道:“我唤车夫送你回府邸……雪天,你又怕冷,走回去不是找罪受吗?”

“哈€€€€二爷也真是小气,连一把伞都舍不得么?”季€€秩笑着离了门罩子,踏进雪中,他背身笑道,“多谢二爷好意,我再怎么怕冷也不至于娇气到穿了这么一身厚衣裳还会在寒风中发颤。这衣裳待我洗净便托人送回您手上……”

“送回我手上么?”宋诀陵耸了耸肩,“没机会咯!我今晚便要走了。”

季€€秩蓦然一怔,落在雪地上的靴印也较前几步深了些许。心脏的痛意最先体现在指尖上,而后顺着他的脊梁一寸寸地往上爬。他发不出火来,当然他也没道理发火的。人家何时来何时去皆是人家的事,干他什么事呢?

盟友的事也想管,他管的也忒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