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顾步染死后,她就不再像往日那般步步迎合这宫里的人,也不再谨小慎微,日夜如履薄冰,那双与徐云承像极的湖泊眸子终于也如同他兄长一般沾染上了俗世的灰。
“陛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臣妾这儿不该还有什么值得陛下索取的东西才对啊……”
“朕来看看你过得如何。”
徐意清轻笑一声,足尖点在了氍毹上。她踮起了脚,将那张羞花闭月的脸儿凑到他面前,把一身浓厚异香都推了过去。可惜如此温香软玉偏偏撞上了个不识货的郎君,魏盛熠那双泛绿的褐眸没有一分情动,倒是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怜悯。
“爱妃可还在怪朕封你为皇贵妃吗?”
他站在原地没动,静静等徐意清动作。果不其然,那人儿在他面前待了一会儿便安分地卧回了贵妃椅上。
“怎会?”
“朕的爱妃,”魏盛熠嘴角有了丝冷笑,“这回倒是有长进€€€€不藏刀了?”
上回魏盛熠见徐意清是在封妃之日,那时徐意清不知从哪得了一把刀藏在衣袖里,魏盛熠不过拿杯酒朝她行了几步,她便将刀架到了自己那白玉颈上,若非他眼疾手快,恐怕他面前这美人尸骨已寒。
“陛下又没躲,哪里有半分怕小女藏刀的模样?”徐意清垂下眸子,“再说臣妾执刀向来只冲自个儿,无心伤他人……只是臣妾实在不知陛下如今留臣妾于此深宫有何用处?”
“‘徐’可是个不小的姓。”魏盛熠在一旁落了座。
“不小,却也算不上大。”徐意清拿薄背对着魏盛熠,手上拿着一把折扇把玩,她抛下了那些大家闺秀的气度修养,瞧上去有些不似红尘客当有的慵懒蛊人,“陛下若想要把权握紧了,一味盯着徐家恐怕会大失所望。”
“爱妃待朕这般漫不经心,是觉着朕这棵大树不足以供徐家倚赖么?”
徐意清仰了仰头,黑褐的软发浇在桌上如飞瀑般往下倾,她道:“陛下多虑,您仔细思虑便可知臣妾所言对否。”
“爱妃之言有几分道理,可你有没有想过,朕瞧上的不是尊店门口的那块匾,朕要的是那镇店的宝贝。”
徐意清弄扇的手僵了一僵,她抿了抿唇并不说话。
“乱世出英雄,徐耽之这块美玉也该窥窥天光了。”魏盛熠盯着殿门道,“先皇不懂,害令兄经年蒙尘,朕可是分外惋惜。”
“多谢陛下赏识。”徐意清眨了眨眼,淡淡笑了笑,道,“只怕您若不把此心同家兄说清,他不会觉着得了伯乐一顾,只会觉着屈辱难抑。”
“人活在这世上,无论如何都得背着点东西过活,身上若没一两个重担子,不是天真,便是自傲。”
“陛下难道不知担子重了会压死人吗?”
“爱妃怎么总把死不死的挂在嘴边?”
“陛下怕吗?”
魏盛熠把头低了低,难得真心笑了笑:“怕?爱妃真会说笑。你知道世人最怕什么吗?一怕死,二怕失去……可朕一不怕死,二已众叛亲离,除了这皇位,朕已没有什么东西是握在手上的了,自然也不计较得失。”
“真的吗?”徐意清笑带凉薄,“红尘万丈,陛下真能安然脱身么?”
那双浓眉终于蹙起,他道:“没想到爱妃原竟对朕还挺上心么?”
“这事儿恐怕怪不到臣妾头上。”
“你平日里头都听了些什么?”
“不少。陛下想听议论您的,还是议论许千牛卫备身的?”
魏盛熠阖了眼,揉着眉心:“这些话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道听途说,不足挂齿。”徐意清摩挲着扇纸,“……不过臣妾还是好心劝您一句,有些东西折不得,折了,断了,可就死了。”
魏盛熠将眼斜了一斜,暧昧地握住徐意清的几缕发:“朕自有分寸……只是有些东西一旦放手就再也要不得了,这个道理爱妃比朕要清楚得多。”
“陛下对臣妾倒也挺上心的。”
“人都说眉目含情是好事,可是我们这种人的眼睛里边向来是藏不住情的,不过盯着人瞧了一眼,那些情意就不住地往外泻……这可怪不得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