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随后又笑了笑,“仨位贵客,你们猜猜接下来怎么着?”
“老前辈,您真当自个儿在说书呢?有时间说闲话,还不如速速将前尘道尽,也好让我们早些回去歇息。”
宋诀陵打着呵欠,翘着腿,又开始演江湖混账。
“哎呦!老夫这不是……”
“什么这不是那不是的,老头儿,给我快些讲!”
宋诀陵将剑往那桌上一横,那帘后人纹丝不动。他往帘上抛了几枚银钱,帘后才又有了动静,传来阵阵笑声,帘后人又开了口:
“老夫这就给嘴安上轮子咯!那二皇子自打听说安渊于朝堂上的作为后便仇视安家人,不仅刁难安渊,还把安漓戌当做奴仆般使唤。后来,因先皇态度过于决绝,群臣也就不再同他争论立储一事。然而巧的是,这先太子在那之后的某一日忽于东宫暴毙而亡,其身侧服侍之人虽都坚称他是风寒加重不幸病逝,但哪家风寒可逼得人七窍流血,口吐白沫,一双眼都快翻没了?”
“毒……”季€€秩喃喃道。
“对,毒!”那帘后人显出一番激愤后,忽长叹了声,道,“想来千古帝王家,弑兄杀父之事也不少见。下毒这些伎俩更可称作寻常。情这东西哟,在宫里头可早就寻不着咯!”
“老前辈是个明白人!”宋诀陵笑道。
季€€秩的眉心拧了拧,那摆在桌上的手渐渐攥成了拳状,宋诀陵斜睨他一眼,冷笑堆在眼底,轻声道:
“怎么?怕了?侯爷不是相信歧王的么?有什么好怕,接着装瞎子不就行了?”
宋诀陵用掌吞了季€€秩的拳,季€€秩没动,装聋作瞎,疲于回应。喻戟却倾身攥住宋诀陵的臂,厉声道,“谁吃谁可还都说不准。”
“这个么,”宋诀陵笑笑,“我吃侯爷成不成?”
“魏的侯爷€€€€也是你能碰的?”
“喻将军做事那可真是有板有眼,玩笑也当真。”宋诀陵耸耸肩,抽回了手。
“仨位贵客!”那帘后人忽拔高了声,“可别光顾着低声闲聊,误了听正事!”
“噢!瞧老夫这记性!又忘同你们说了,这二皇子便是当朝圣上余之玄。在先皇仙逝后,他便顺理成章地成了这余国的万岁爷。因着要借安家之势力,顾他也平心静气地放下昔时恩怨与安家重修旧谊。”
“那怎么……”
“问得好!这事儿蹊跷之地也就在这里了!人们皆以为从前那事便算过了,谁知在余之玄即位过后的第三月的某一日,他忽然赶至安府与安渊大吵一通,甚至闹得拔刀相向。那余之玄打小便习武,安渊哪里是他的对手?到最后安漓戌赶来时,余之玄已夺门而出,剑上染血,留那安渊伏于地,面色惨白……”
“死了么?”宋诀陵道。
“€€!好在那安漓戌来得及时,总算给那安渊留了口气。这也就罢了,余之玄自此还总于朝堂之上羞辱安渊,这安渊一介儒流哪能听进那些粗言鄙语,只得逃似地辞官遁入了山林。安漓戌与余之玄之间也算彻底结下了梁子。”
“这余之玄当真为了那般小事连师徒情都不顾了?”季€€秩惑道。
“贵客这是见识浅了罢!一只自小被众人捧在手心里养到大的虎狼,岂能容许他人逆毛而抚?咳……这都不重要,毕竟谁能看破人心呢?老夫还是接着同你们讲讲安家如今的这些个小辈罢。这小辈里头,除了安漓戌,剩下的皆为纨绔子弟,除了吃酒赌钱逛青楼,便没什么好讲,老夫同你们说说这安漓戌也就足够了。”
“安漓戌虽出身长戟高门之家,却是个难得的不好财色的真君子。世人皆知我国尚蛇,对能驾驭金蛇之人更是敬仰不已,安漓戌自小便喜欢同一些山野里的小生灵打交道,再大些便凭着那不知师承何人的驯蛇之术令世人为之赞叹倾慕。他生就宽广胸肠,无比慧心,能解民苦匪闹,能医官疾朝病,世人皆觉着他比那占着皇帝位子,却干尽搜刮民脂民膏之事的余之玄好个百千万倍。”
“臣再可通天,终究是臣,可他却能玩出黄袍加身这般花样……颇负城府的究竟是他余之玄还是这安漓戌?”喻戟冷哼一声。
那帘后人但笑不语,片刻才开口,他道:
“再后来,再后来,就有了那首歌谣。不过世事难料,有时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不一定为真。”
那帘后人唤人来添茶,微微抿了口,又道:
“江湖无戏言,我已将我所知安家之事一并道出,相信与否全凭三位做主。”
“多谢老前辈。“季€€秩垂头抱了抱拳,身旁那俩人也随即将头低了低。
那人在帘后点了点头,派一仆从领他们仨出去了。
季€€秩走在后头,鬼使神差地回头瞧了瞧。那时,这帘后人已将背挺起来了,从帘缝间还隐隐可窥见那人的一头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