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锂是先皇的嫡长子,为人淡泊洒脱,才华横溢,七岁能作诗赋。先皇后在他弱冠之年病逝后,李锡被封为太子,却又在二十岁被废离京,同年被封为唐王,到封底兖州就藩。
先帝膝下子女不多,次子李锡便就是当朝皇帝,比李锂小了五岁,自小被先皇后带大,同唐王算是一同长大的。因生母早亡,又不被皇帝所喜爱,李锡自小在宫中受尽白眼嘲笑,少年老成,养成了阴郁沉闷的性子,与唐王的性子是截然不同。
三皇子李程为贵妃王氏所出,长相与王贵妃相似,容貌姣好,聪颖开朗。先帝老年得子,对三皇子异常宠爱,只可惜李程自小体弱,是个小药罐子。
八年前的初春,李程贪玩,趁宫里人睡着了故意溜出寝宫,去后花园逗皇帝新得的鹦鹉,谁知夜晚漆黑,他一脚踩空不小心掉进湖中,直到第二日发现失踪了,宫人才慌忙去寻。
可惜李程早已溺死,年仅十岁就不幸夭折。
李程夭折后,王氏伤心欲绝,先帝震怒,处死了三皇子身边的三十多个宫人,自此身体也一落千丈,常疾病缠身。
虽然李锡和李锂都是皇后所抚养,但李程却更爱粘着当时的太子。那时楚荆刚入翰林院,三皇子还只是个半大孩童,却常常捧着四书五经摇摇晃晃地跟在他身后喊他小夫子,确实惹人喜欢。楚荆曾唏嘘道,若能平安长大,李程必定是个栋梁之才。
陆随想起当日楚荆与唐王似乎十分熟稔,倒想起了这件事来。
他百无聊赖地托着腮,问道:“李程怎么会无故落水?既然体弱多病,宫人更应该多注意才是。”
三皇子夭折是先帝的心病,宫中对此事讳莫如深,极少谈论。
楚荆说:“当年李程才十岁,少年心性,宫人一时疏忽,意外落水造成的事故罢了。”
陆随仔细观察了楚荆的神态,才感叹道:“我有时候真分不清你嘴里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楚荆喝了口茶,抬眼看了他一眼,“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陆随笑道:“有没有好处我不知道,不过我怎么听说当年废太子一事跟三皇子夭折有点关系?”
“是么?”楚荆漫不经心地摘了颗葡萄,“这说法我倒是第一次听。”
“你想知道吗?”陆随一手支颐,另一边用手指缠绕楚荆背后垂下长长的青色发带。
楚荆抬手把发带从他手里扯出来,道:“你想说便说吧。”
“我觉得当年三皇子一案另有隐情,李程并非落水而亡。”
“哦?那是为什么?”
“即使他身体孱弱,十岁孩童落水必定会大声呼救,至少也有在水里挣扎的声音,当时又正值初春,湖水不深。皇宫守卫森严,这么多宫人侍卫巡夜,竟无一人听到呼叫声,竟要到第二日才发现尸体,这是其一。”
“御花园远离宫殿,也曾有人溺死在湖中,侍卫一时不察也不足为奇。”楚荆反驳道。
“其二,李程身为皇子,若想要看一只鹦鹉,他大可直接吩咐下人,甚至请求皇帝要个赏赐,何必偷偷摸摸深夜外出。”
楚荆摇头:“先帝严厉,从不溺爱子女,从小便教导他们勤学勉励,不可贪图玩乐。三皇子年纪尚小性格懦弱,未必敢向父亲讨要,又怕宫人告状,只好按捺不住自己偷偷前往。”
先帝自身就不是个勤政的皇帝,说他教导皇子勤勉,陆随一阵语塞。
见楚荆一脸正经的胡言乱语,陆随只好摊手,说道:“好吧,至于第三个疑点,据说当年李程并非死于溺水,而是事先被杀死,然后再被投入水中伪造溺水死亡。也就是说,他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被杀害的。先皇帝知道后震怒,派人搜查三皇子住所,终于找到了一封信。”
“写信人与李程约好当天夜晚在御花园见面,信上的笔迹与太子李锂一模一样。同室操戈,没过多久便是太子被废,此案也被掩盖下来。”
楚荆骑马带来的腰酸背痛还没好,调整了下坐姿,转头看着他,微笑道:“空穴来风,无稽之谈,故事编得不错,我差点就信了。”
陆随不急着解释,凑在楚荆耳边,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语气,说:“前面是不是真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前面所说的三点,都是当年身在翰林的你亲口跟先帝说过的。”
楚荆身子向后退了些,拉开了与陆随的距离,皱眉思考片刻,道:“万文胜也是你的人?”
“不对,”楚荆立刻否定了自己,当年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更遑论他和皇帝的密谈能知道的只有皇帝的亲宦和贴身侍卫。万文胜跟随先帝十几载,忠心耿耿,如今更为锦衣卫指挥使,不可能是陆随的眼线。
楚荆看到握着刀站在李锡身边的人,排除了万文胜,就只有刚提拔上来的御前侍卫卫谦。
见他的表情,陆随夸赞道,“该不会被你猜出来了吧?”
“卫谦在正德二十三年入军营,二十六年被提拔在皇帝身边。那时你还籍籍无名,又远在西北戍边,是怎么做到在皇帝身边安插眼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