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王侯 梁州 3054 字 4个月前

而如今已经到了舞象之年,是早已比自己高出一个头,五官也已长开,是一眼便能瞧出其身上留着江允谢氏的血。

气宇轩昂,英俊不凡。

孟诗云笑着迎上前,先是微微颔首行礼,才温和说道:“陛下应是忙碌数日有感疲倦了吧?臣妾命€€桃去准备了清淡小菜,要不先进屋坐坐?”

谢文昕却摇摇头,平淡说道:“在殿内坐了一整天,脑子都是棉花似的,是想出来闻一下花香,清醒一下。”

谢文昕边说边往紫荆树下走去,孟诗云便对着璞绵挥了挥手,让其先到屋中候着,自己再走到谢文昕身边,稍微抬头端详着他侧脸,说道:“陛下是瘦了点了。”

谢文昕闻言,想了想,片刻后才自嘲地笑了笑,回头看去孟诗云,说道:“小的时候,每逢朕的皇兄和王桓留在宫中晚膳,朕的母妃都会与他们说出这句话...”

孟诗云听出谢文昕话中有话,却只是垂头笑笑,才道:“臣妾是没想到,陛下是见到臣妾,竟是想起了丁贵嫔娘娘了,如此便数臣妾的不是了。”

谢文昕也跟着笑了,一阵晚风轻吹,将树上挂着的细雪吹落,落在孟诗云发髻上。

谢文昕伸手轻轻地将那雪花拂去,边又缓缓说道:“皇后,你是知道,朕为什么要娶你为后的。”

孟诗云心中愣了少许,等谢文昕的手拿开,她才抬头,莞尔道:“臣妾是还记得曾经在书中读过一句词,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1】。如今看来,是陛下知臣妾心,却误以为臣妾了却了君王事,臣妾断然是赢不了这生前身后名了,但还是能落得发髻染白。”

谢文昕从来知道孟诗云玲珑七窍心,却是她这番诡辩,倒让他意外且觉新奇有趣,一时间想不到能如何接话,便只能又是摇头笑笑。

孟诗云这时才不再玩笑,她正经说道:“就算是成了棋盘上的棋子,又得如何?生在王侯世家,长在朝廷脚下,试问又有谁,是真正可以从中安然抽身?又有谁,不是谁手中的棋子?是曾经某一长辈说过,我们此些王侯之后,是旁人之羡,能衣食无忧,是钟鼓馔玉,能尽享荣华。可是他们又怎知,生于世家,便是从出生起,命运便不是在自己手上了。”

谢文昕半仰头,隔着枝叶,数着多少缕晚霞光泽,逐渐离去。

孟诗云也随着他的视线,抬头望去,边又说道:“再说一句大不敬之话,臣妾是,陛下何尝不也是?”

孟诗云缓缓又将目光转到谢文昕分明的侧脸上,温柔道:“只是陛下,既然这些路,是从来注定不可自选,但如若已经踏上征程,悲是一程,喜是一程,你我能做,不也是将它好好走下去吗?”

谢文昕此时也回头看向孟诗云,神色凝重,沉声道:“可是你过得快乐吗?”

“陛下这么问,是陷臣妾于左右为难的境地了,”孟诗云笑笑,又道,“臣妾从小与你们一同长大,所谓天下,于臣妾便是只有京中大小,臣妾之乐,是能见你们安好,便是臣妾的天下安平了。”

天色逐渐暗沉,二人你我相视之间,小时候种种小事,是忽然踊跃在谢文昕脑海之间。

当年每逢谢文昕被人欺负,都是王桓和谢宁将他护在身后,而又有见到简临风被陈翘霸凌,又是王桓谢宁带着自己去为其鸣不平。

每逢他们受伤,谢蓁蓁总会责骂王桓将自己弟弟带坏,却总有孟诗云笑脸盈盈地替他们小心翼翼地包扎。

这些事情曾经是谢文昕脑中,他是以为可以记挂一辈子,却不知从何时起,是在自己记忆中一点不剩。

或许是从自己母妃薨逝,而传是沅陵侯府所陷害时。

或者是那日岷江边上自己遭逢遇刺时。

或者是京中传闻自己皇兄要谋权篡位时。

又或者是自己皇兄单刀匹马只闯皇宫时。

他凝视着孟诗云眸中自己的倒影,竟有一瞬间不能认得倒影中人。

身上的龙袍似乎要比从前合身了。

孟诗云此时又笑了笑,踮起脚尖,伸手在谢文昕头上拎下一片落叶,又道:“€€桃应该准备好了,天色也晚了,若陛下还想吹风,等用了晚膳,臣妾再陪您出来吧。”

谢文昕便也没再多话,点点头,便与孟诗云一同往屋中走去。

谢文昕是走在孟诗云之前,自然不能看到他转身后孟诗云脸上的刹那悲哀。

孟诗云看着谢文昕的颀长的背影,想起来几日前,璞绵忽然在夹道相逢时的一番对话。

璞绵那时低声说,

如今能救天下,只有先生与淮南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