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王侯 梁州 3733 字 4个月前

谢宁并非不知如此这些,却更是因为知道后才越发的觉得心中发堵,他厌烦地又回头看向江上,没有再说话。

冯晋又问:“那这又跟淋北的人有什么关系?”

侍应惧色不减,颤颤回答道:“这不是正巧今日淋北使团的人也到我们楼里喝茶,便刚好瞧见了鸿武营的人在闹事,他们看不过眼便上去出手阻拦,这不就给打起来了嘛...”

见侍应越说越委屈,在场三人心中是越发痛恨恼怒,贺奉昌一届武夫更是忍无可忍,却深谙此时不宜再有声张,便只好压低声音痛骂道:“这鸿武营的都是什么狗东西,净是给丢了咱江中颜面...”

只是说着,又瞧见谢宁面若冰霜眉心紧皱,他也知谢宁此时心中定是焦躁,自己多说也是无益,便顿时收口不再多言。

此时谢宁却忽然拿过茶杯一饮而尽,将茶杯随意丢在桌面后便站起要离开,贺奉昌和冯晋一时诧异没反应过来,对视一眼后二人也赶紧跟着站起,贺奉昌更是焦急道:“殿...殿下...那这事儿...”

“走吧,”谢宁边往外走边冷声道,“这事不是我们现在应该碰的。”

贺奉昌二人又在此对视一眼,半晌后才醒悟过来其话深意,不由顿觉感叹,便也不再多言就跟在谢宁身后从楼梯走下。

谢宁本欲绕开正厅从侧门而出,怎料他刚从屏风后走出来,便被一淋北使团的人眼尖瞧见,就当谢宁疾步从昏暗中走去时,那人却忽然对着他这边大喊一声:“诶!那不就是你们的淮南世子殿下嘛!这好!诶!世子殿下!您快来给俺们主持公道啊!”

贺奉昌跟在其后,顿时便压抑怒火对着谢宁说:“殿下您别管他们,我去应付着便是,你们先回去...”

谁知贺奉昌话没说完,谢宁却已经黑着脸往人群方向走去,周遭围起看热闹的人立刻向两边散去给他让出一条通道,但谢宁却在半路停下,目光直勾勾地盯在台下那个衣衫不整脸上布满淤青血口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正蜷缩在台下一个角落,双手紧紧抱住双膝一直在不停发颤,眼神涣散看着地面,身边也围了两个楼里的人,可她却是仍然不知言语不知哭泣。

半晌后,谢宁才漠然往前走,本在厮打的二人也同时停下了动作看向他,此时鸿武营的那位断然是占了上风,只见他的手正拽在那淋北人衣领上,已经将他整个人摁倒在桌上。

谢宁不苟言笑地走上前,忽然一手揪住那鸿武营的人的领子紧接着猛然用力往上一提,然后又是往外一推,那人措不及防便四脚朝天摔在地上。

而那人早就火遮双眼此时更是心中不服,本想撑着站起抡起拳头便向谢宁挥去,却他身边的同伴本见到谢宁时脸上起哄的笑意便骤然消失,此时更加是连忙上前将其抱住,其中一位还略显胆怯地在他耳边小声说:“算了算了...中郎将说过,咱不要跟淮南谢家的人闹...”

见那人脸上写满不甘依然还想挣扎,谢宁便走到他面前,狠狠地盯着那人,又冷眼扫了其身后一圈,厉声骂道:“鸿武营平时就是这样管自己的人吗?你们这是在自己家门口给自己丢脸,丢的是天子的颜面!简直不知所谓!”

说完才转身双手扶起那淋北人,却依然语气冷淡地说道:“多有得罪,还望阁下不要见怪。”

那淋北人连忙后退两步双手作揖对着谢宁恭恭敬敬地行礼致谢,谢宁却再无多说,转身便往外走,只是走到那姑娘面前时却又停下,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然后弯腰放在她面前,低声对着旁边的人道:“给她请位大夫,好好医治。”

谢宁说完便头也不回往门外走去。

淋北那些人见自己得了便宜,也不再计较,回头不屑地觑了鸿武营的人一眼便接而离开。

方才被谢宁揪起的那人此时才疯狂甩开身边质押住他的人,恶狠狠地紧盯着谢宁离开的背影,往地上唾了一口,低声骂道:“他娘的有个屁好威风!”

直到鸿武营的人离开,围起看热闹的人也陆续离散后,满新楼一楼最昏暗的角落中,珠帘后的两人才回头看向桌面。

仍旧带着莫羡僧面/具的李清辞淡然先说:“其实这段时间我也有曾想过,是不是真的只有只有这条路可以达到目的,难道就不能将陈圳的阴谋直接告诉陛下来将其铲除...毕竟这条路...”

李清辞顿了顿,若有深意地看了看面前的人一眼,又说:“毕竟这条路走下来,多少会伤了你和人家的感情...”

坐起对面的王桓却不以为然地摇头笑笑,做出一副洗耳恭听之态问道:“那不知师兄最后可得出如何结论了?”

李清辞看着王桓玩世不恭的神色,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手中扇子“哗”地打开,又道:“理由有三,其一,朝廷内外如今都笼罩在陈圳网络之下,我等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其二,陛下如今对殿下戒心未除却对陈圳马首是瞻,若对陛下言明陈圳有谋反之心,打草惊蛇不说,陛下亦未必相信,反而更置殿下于不利位置。其三,就算陛下当真相信了,亦有与陈圳旗鼓相当的抗衡势力,但京中一旦内乱,便是给了谢高钰乘虚而入之机,更是后果不堪设想。“

李清辞顿了顿,抿了一口酒,才继续道:“但相反的,若此时殿下暂且回淮南,还能借此时间机会重整淮南藩军,届时陈圳真要发动谋权篡位,你背后的南央军亦已成型,如此一来,再引蛇出洞后声东击西,反而可有得胜之会。”

王桓边细细聆听,嘴角笑意是越发会心,给二人碗中倒满清酒后,自己拿起面前那碗笑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这碗,定是要干了的...”

李清辞却骤然将扇子“啪”地合上后,轻轻地打在王桓手背上,笑着说道:“你如今是能笑着劝君一杯酒,可是我倒是好奇,其实这些谋划,到了不久后你的世子殿下仍会全然知晓,你大可现在就对其告知以详,又是何苦要自己暗地里一人经手所有,到那时竟落得故意相瞒一罪呢?”

“我这不是怕西出阳关后便无故人嘛,【1】”王桓另一只手将李清辞的扇子拿开,笑着一饮而尽后,才继续道,“我还剩两年,有些事,还是在我有能力的时候办妥了,才能走得安心,所以才会故意给陈圳机会。至于知行...”

王桓说着,又给自己碗中满上,才继续道:“权谋二字,权,在于运筹帷幄,谋,在于策略人心。知行初出茅庐,虽在旁人指点下自己又图强发奋而在应对事实方面进益颇优,但至于人心判断盈亏盘算,他还不足以与陈圳这些老狐狸抗衡...”

“你是怕他知道陈圳的真相后冲动反而不愿离开京城?”李清辞扬眉问道,见王桓苦笑而不语,便又道,“我觉得,你的确是有点小看了你这位小殿下了。”

王桓略微意外地抬头看向李清辞,李清辞余光扫了他一眼,心中闪过一丝苦涩,却意味深长地笑笑,拿起酒碗仰头也是一干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