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八街上的行人皆避之不及, 连忙躲开路的两边,还不忘抬手至面前而挡住马蹄掀起的黄沙。
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妇女好不容易等到马蹄声渐去才把手落下,顺着渐渐远去的背影眯着眼看过去,又对着旁边的胡屠户说:“那不是咱们的淮南大将军吗?怎么这么快就回京了?”
谢宁回到自己宅子前时,两个小门童一见到他的身影,瞬间是又惊又喜,二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一人立刻将府门打开,另一个也即可冲到谢宁身边,还不忘大声唤道:“殿下您终于回来啦!”
可是谢宁此时早已听不进任何人的话语,丝毫没有理会门童,疾步便迈上石阶。
刚进宅子,元生早已闻声赶来,一见谢宁也忍不住惊喜,刚想说话,却被谢宁打断道:“你们二公子呢?”
元生微微一怔,瞬间明白,边紧紧跟在谢宁身旁边伸手指路,低声说道:“二公子神机妙算,早就猜到殿下今日回家,如今正在您后屋候着您呢...”
未等元生说完,谢宁已经掀起一阵风地从他身边而过,元生蓦地停在了原地,看着谢宁步伐匆匆地走进那灯火通明的屋里,眨了眨眼。
这时青樽不知从何处走到元生身边,顺着元生的目光方向看去,闷闷不乐地说:“也不知道公子怎么想的,非得让我穿着最薄的衣服在城门外候着,还让我必须得提早去,吹了一下午的风,我现在嘴里还含着沙子呢...”
谢宁的心跳是从未有过的强烈和快速,甚至走路时也觉得手脚不能协调,他两步迈上台阶,在廊下伸手触到门上时,门却被从里打开。
二人四目相对,屋内人眸上温和带笑,廊下人心中狂乱由惊。
公子红衣仍旧,公子浅笑油然,公子前楼台之上寄相思,公子今屋内烛影候归郎。
对视良久,王桓才微笑温和道:“回来啦...”
但王桓话音未落,谢宁已经箭步上前,将王桓紧紧拥入怀中。
隔着衣衫,王桓甚至还能感受到谢宁急促的心跳,他嘴上笑意不减由增,伸手落在谢宁后背,轻声道:“回来就好,一路辛苦了。”
半晌,谢宁才不舍地将王桓松开,王桓往后退开,佯作仔细地上下打量了谢宁几眼,笑着又道:“瘦了。
见谢宁没有说话,王桓上前两步来到谢宁跟前,双手落在他臂上轻轻拍了两下,又道:“已是葭月深秋,莫说江上,就是江中已渐入微寒,一路风尘仆仆,怎么也不知多穿两件?若是去时一身磊落,回时躯有带恙,我又该如何心疼了?”
谢宁的目光一直钩在王桓脸上,就在王桓牵起他的手就要带着往里走去时,谢宁却停在原地,心中欣喜之意却故意藏于脸下,沉声问道:“过去二月我给你寄去的信件你可有收到?”
王桓怔了怔,垂头看着自己拇指摩挲在谢宁手背上,片刻后才抬头笑着道:“尽数收到。”
“收到为何不回?”谢宁又沉声问。
王桓面不改色道:“字里行间难以言尽想念,念想于心,心有灵犀...”
谢宁最是难忍王桓这般老不正经,骤然打断:“王子徽!”
“好啦...”王桓见谢宁脸上微起愠怒,轻轻摇头笑了笑,牵着谢宁的手转身便往里走,边走边道,“已经让人备好热水,一路风尘,先去沐浴更衣吧。”
谢宁委屈还未得到解释,本还想继续追问,但看着王桓早已转身,亦知与此人继续计较也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答案,无奈之下只好顺着王桓而去。
侍从早已被一一遣去,屋内只剩他们二人,绕过屏风,木桶里早已放好温水,白气从水面缓缓而升,两边烛光隐隐而摇。
王桓走到谢宁跟前,垂头将其腰带卸下,然后双手方落在谢宁衣襟处,余光不经意扫在谢宁脸上,却见其脸染微红,他便凝视谢宁双眼,轻笑道:“将军身上是只落一件外衣,不知将军是想自己来,还是想让在下服侍...”
此话未尽,谢宁双颊是越发滚烫,他一手将王桓推开,连忙转过身去才将玄色单衣落下,耳边闻见王桓走至远处,才鬼祟转身,趁王桓还未回头,连忙走入浴桶。
水汽萦绕在谢宁面前,朦胧之中看到王桓渐渐走进,他却立刻将自己沉入水中。
王桓走到浴桶边上看不见谢宁身影,心中亦知为何,他忍不住轻轻摇头笑了笑,暧声道:“二月不见,如今已是将军之位,便是与旧人生疏了...”
王桓话音落下许久,谢宁才重新露出水面,背对王桓而靠于木桶边上,余光瞟了一眼桶边红袖,沉声问道:“可有饮酒?”
王桓微笑:“不敢相瞒,少有一二。”
谢宁眉有微蹙,又问:“可有服食骨翠?”
“家中长久而居,无需骨翠,”还未等谢宁再说,王桓便继续浅笑而道,“玉嫣已离京城,更是无原春熙。”
谢宁脸色才微微缓下,顿了顿,双眼缓缓睁开直视前方,才问:“可有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