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该死了!要不是他们那一家子,我兄长当年根本不会死!”
“这样的丧家狗居然还活到了今天!真是老天不长眼了!”
“嘘...你也别这么说,当年他们家创搞了那个廉溪馆的初衷,不也是为了咱们穷苦人家孩子可以念上书嘛...”
“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这就叫做妇人之仁!人家那是披着羊皮的狼,也就你们这些娘儿们的还以为那叫真仁义!要不是他爹当年搞了那玩意儿,后来那些孩子会落得这么个下场吗!”
你一言我一语的,王桓都听进心里了,只是如今再听这些话,心里早就没有了年少气盛时听见时因委屈而致的愤怒。
相反的,好像只要有那么一个人愿意为廉溪馆说上一句维护的话,他都觉得是值得。
只是他不知道,一年多前,他爹困在这同样的囚车里时,听到这些心寒的话语,他有没有后悔过当初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
那时寒冬,天上下的雪好像也不够心里寒冷。
曾言道,哀莫大于心死,所谓心死,可死于烈火焚烧,可死于腊月寒冰。
所谓攻人以心,曾经至亲之人,才比旁人更要深谙如何杀死一人,最以炸裂无声,施之者锥心而落叶无声,受之者一死不足以方休。
王桓隔着凌乱的脏发,忽然面无表情地睁开眼皮,仰头望着那灰沉沉的天空。
他从来没想过,谢文昕会让谢宁一同观看这行刑一幕。
崇承宫主殿廊下,谢文昕身上穿着的是今年年夜之上他穿的那件龙袍。
只是同样一件袍服,半年之前落在他身上,是落的松松垮垮,而此时在他身上,却显得稍微合身了。
他抬头冷漠地看着一片接着一片拼接起来的惨淡乌云。
就如如今朝中内外所有人一样,谢文昕昨晚一夜不能入眠。今早天未亮他便起来,一番洗漱更换后,便一直站在廊下,只有璞绵陪在他身边,二人却没有一句话。
宫外打更声敲响,这时候谢文昕忽然眨了眨眼,轻声说:“璞绵,你会不会觉得朕很残忍?”
璞绵这时候脸上也没有丝毫表情,他一直垂着头,待了片刻,他才说:“陛下做的事情,自然有陛下的道理,璞绵愚钝,不敢擅作评言。”
“许令君说,如此是叫做杀鸡儆猴。他提出来的那刻,朕心里也是吓了一跳,就是稍微联想到那个画面,都觉得浑身哆嗦,只是朕自己也不知为何,竟是答应了,”谢文昕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尽的哀伤,顿了顿,他才继续道,“皇兄...皇兄之后,会永远地恨朕了吧...可是朕也是为了皇兄设想啊,若要替皇兄开罪,王桓便是那始作俑者,哪有被害的人,不想看到陷害自己的人受到惩处的...”
与其说谢文昕在与璞绵说着,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只是说到最后,他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他蓦地想起那晚陈圳的那句,“想必陛下心中,还是放不下年少时的情谊”。
如果可以选择相信,他是不是也不愿意走到如此这一步。
谢文昕抿了抿嘴角,见璞绵没有作答,他也只是垂头微微苦涩笑笑,摇了摇头,才又说:“这个时候,王桓该到东直门了吧...”
谁知他话音刚落,一个侍卫却急急忙忙地从外面走了进来,璞绵一见眼上忽然露出惊喜的光芒,却稍瞬即逝,蓦地便迎了上前。
侍卫也在璞绵面前便停下脚步,时对着谢文昕颔首行礼后,谢文昕皱了皱眉,问道:“何事如此匆忙?”
“禀陛下,”侍卫双手作揖垂头而道,“柔化北府世子殿下如今正侯在流芳门外,说有紧急要事要上报陛下。”
谢文昕一听,心中不由得顿了顿,见谢文昕没有立刻回话,璞绵这时便轻声说道:“今日陛下不便见客...”
可他话未说完,谢文昕忽然冷声打断问道:“世子殿下可有说所谓何事?”
侍卫道:“殿下说,已查清万户宴会之上行刺一事的真相,因个中牵涉淮南世子,不敢怠慢,便立刻呈报。”
“传!”谢文昕一声令下,广袖一挥便转身往偏厅走去,他脸上依然沉稳无光,只是他的双眸之上,隐隐闪现出一丝激动。
很快,梁显扬带着一个双手被铁链捆死的男人到了偏厅,他一走进殿内,二话不说顿时将衣摆一掀,猛地跪在了谢文昕面前,而他身后随行的男子也紧跟着哆嗦着跪在了他身旁。
见此一幕,谢文昕却没有丝毫诧异,反而一副洗耳恭听地模样,沉声道:“世子殿下,这是所谓何意啊?”
梁显扬依然颔首不敢直视谢文昕,他眉间紧紧皱着,厉声道:“还望陛下恕臣唐突,只是此事关涉淮南王府一家性命,以及两境之间的交邦友好,臣不得不速速入宫求见,以还淮南世子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