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谢蓁蓁也只是讨厌王桓, 对那胆小怕事的简临风也并没有太多意见, 只是后来王桓忽然性情大变在京中放浪形骸那会儿, 简临风却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谢蓁蓁几番想要上前对着临风教育,却耐不得自己母亲对简临风的溺爱只好作罢。
就像如今一般,她也只好作罢。
此事之后,简家的府宅简临风是不能回去了,简氏本说如今谢宁已经搬走,倒不如让临风直接在淮南王府住下。只是简临风却死活推搪,无奈之下只好由谢蓁蓁出面,替他在淮南王府之后不远处置了一套清净简单的小院子。
简临风本来也想再次推脱,可是看着谢蓁蓁的脸色早已乌黑难看,简临风也怕若是自己再多话一句,那便是天皇老子也不能阻止谢蓁蓁对自己痛下毒手。
不多日,简临风便搬进了这个简陋的新家,他搬进去那日,站在门口处微微抬头,只见家门之上用青漆刻着三个雄浑有力的大字:文南里。
嘉荣十六年的四月也在匆匆忙忙此起彼伏中不尽安然地过去了,五月之初且迎端午,龙舟水不停不息地落下,整个怡都都被湿气孕养着。
只是湿气,乃从天,戾气,便是从人。
自简中正在狱中自尽,许卓为口口声声宣称此中有冤,明校府的人在京城中更加是草木皆兵,一时间宫外百姓宫内百官被他无时无刻的监察抓捕搞得人心惶惶。
早前一日王桓见天终放晴,本想带着面/具到城北军营前候一候他家小王爷,谁知却碰上了明校府的人以对中央军营眈眈而窥的缘由一番为难。
就在温剑雷厉风行地正要把王桓带回去明校府时,军营大门忽然从内打开。
谢宁轻裘未卸,铁青着脸顿步上前,还未等温剑一番行礼问候,谢宁冷冰冰地瞪了他一眼,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手便将王桓拉到军营里。
自那次以后,谢宁明令禁止王桓一个人走出他那小宅子,那晚大概也是心中怒意难消,末了竟还落了一句:“也不瞧瞧你这幅模样,从我府里就知道往外走,也不知道丢了谁的脸!”
谢宁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自己屋里走去,只剩下王桓一人坐在桌前看着谢您渐行渐远的身影,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只落得一番哭笑不得。
无奈,王桓出不得门,便只好劳烦祁大夫时不时亲自上门来给他解闷。
五月初七,微雨,渐暖。
祁缘还在春熙楼里给玉嫣的姐妹看症,廿儿却忽然焦急地跑到他边上,说:“青樽兄弟在外头正着急要找您呢!”
祁缘无奈,几声抱歉后便匆匆地离开了春熙楼。他前脚刚迈出了这烟花之地,后脚玉嫣的小姐妹便用胳膊轻轻蹭了蹭玉嫣的手臂,煞有介事地斜睨着玉嫣笑着说道:“这祁大夫也就是穷了点儿,闷了点儿,对人对你倒也是实在。”
早也不是第一次被王桓以病为由而蒙骗上门只为解闷,只是这次祁缘的确是有要事,倒也没有多做计较。
而今日他这刚走进院子里,却不见那个风/骚的红衣人影,正疑惑之际,元生便从里出来将他往里头带去。
一进到正厅里,只见王桓身上松松垮垮地套着一件素色单衣,外面只随意盖着青色披风,正站在贺礼堆积如山的矮桌前左右细看。
祁缘忍不住低声骂道:“人家那是好心收留你住进来,你倒好,把自己当主人来扮了。那贺礼我敢打赌就没一份给你的,你倒先做主给拆了。”
“我跟你说,这把人困在家里不让出去的毛病肯定是他们谢家家传的,郡主生气不让知行出去了,知行生气便把我困里头了,在这四角框框里天天养着,闷也能闷出病来,”王桓说这,微微抬眼觑了祁缘一眼,又说,“您是能天天往春熙楼上溜达一圈的,没事儿也能借着个由头就去会会佳人,哪儿能体会我的苦处。”
祁缘本还想回顶他两句,但瞧着他虽然嘴贫,脸上却难掩焦虑,便也只好将那已到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
他朝着元生轻轻挥了挥手,元生便立刻往外快步而去,门刚合上之际,祁缘便已走到王桓身边,从怀中掏出一个端正信封。
王桓一见到那信封顿时怔了怔,脸上戏谑卒然消失,甚至伸手去拿信封的动作也显得十分不自然。
王桓沉声问道:“什么时候得到的?”
祁缘低声答:“就昨日,收到白遗的消息晚上便去了。”
“他有没有说些什么?”王桓边紧张地拆开信封便问道。
“他让我给你转两个字,未满。”
王桓这时已经迫不及待地把信从封中抽了出来,他目光如钩子般定在信上,纸上字迹密密麻麻却工整干净,信含二纸,只是王桓越往下看,脸色越发苍白,眉心也越皱越紧,祁缘本想问他所谓何事,见他这副神情也就自觉地合上了嘴。
半晌后,王桓忽然冷笑一声,将信纸按着原来的折痕重新折好塞回到信封里,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未满,这白遗怕不是天天念经的念傻了。”
语罢,王桓却又若无其事地将信送进袖中,紧接着又懒洋洋地拿起面前那一摞礼盒的最上面一份,边冷声说道:“果然是越浑浊的地方越会把那些魑魅魍魉都吸引过来,怡都里头越是发臭,外头的野狗就越发看得掉哈喇了。”
祁缘不明所以地也跟着皱起了眉,斜眼看着王桓,问道:“是四境里又出什么事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