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王侯 梁州 3597 字 4个月前

早前还住在那破旧小宅子时,祁缘走路总是我行我素,要是旁边还放着一个青樽,那更是抱怨不断。

而此时不过是听着那步子的声音,便已不难挑出其中拘谨。侍从将他带到王桓门前时甚至还不忘对着人家微微颔首示意,王桓在里头虽一直低头,却忍不住摇头轻笑。

侍从将人送到门外便要转身离开,里头却传出王桓不经意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还在门边上的二人同时怔了怔,侍从茫然不解地回头,祁缘却不以为然地轻轻摇摇头,提脚便继续往里走,那侍从才会意,小心翼翼地答道:“奴才元生。”

王桓也仍旧不看他,又问:“跟随小王爷多久了?”

元生脸色稍有发白,却强作淡定地答道:“奴才伺候小王爷一年有余了。”

王桓此时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行了,你先下去吧。”

元生也不敢再有逗留,转身便离开了。

祁缘这时才回头遥遥觑了元生背影一眼,走到桌前边放下药箱问道:“怎么?你怀疑他是别人派来监视小王爷的?”

“我能将自己的人放出去,早也就预料到旁人也会做这些事了,”王桓边慢条斯理地将笔放回到架子上,边若无其事地说,“只不过是看谁的本事强,看谁放出去的人本领高罢了。”

祁缘瞥了一眼王桓,只见他脸上挂着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他心里蓦地忽然竟同情起了这屋子的主人来,便嘲讽地说:“你这儿就是明知山头里都是猛虎,还把你那小王爷往这山上送,要到头来人家真有什么闪失的,你又得来一番瞎矫情,说我不解风情,有些人竟是连一点做人的良心都没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这是叫釜底抽薪,你不懂。”王桓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歪头看着桌面上方才写好的一张纸,最后还是被他扫落在地。

“对,我不懂,”祁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又道,“你可别到时候心疼地吐血了又赶着青樽来找我便是了。”

王桓嗤笑摇摇头,淡然说道:“倒也没什么懂不懂的,不过就是幼虎独处深山懵懂不知,刚好遇到猎豹行至泥潭被困难行。这山头里幼小的畜生是没有能力施救,强大的山王更加不会出手为自己以后留下隐患,而幼虎斟酌再三之后为了自己日后在这山中不再孤立无援,他定会施以援手来保住猎豹。要立身朝廷,是要判形势,计人心。这么说,祁大夫您明白些了吗?”

屋内装潢成色偏沉,屋外微弱的光线根本带不进多少明亮。祁缘这时已经坐在王桓跟前,他一直凝视着王桓说此话时眼里的漫不经心,却总是看不穿这人眼后的盘算。

桌子脚边上早已铺满了一地的纸,纸上的字是歪歪扭扭,勉勉强强还能看出上面写的什么,祁缘余光刚好捕捉到其中没被划掉的“陈”“孟”二字,他眸上稍瞬即逝一丝冷光,随即又故意压低声音道:“简中正在狱中自尽,是怎么回事儿?”

谁知王桓这时却蓦地冷笑一声,微微抬眼瞟了祁缘一下,说道:“我要说我知道那会儿我自己也吓了一跳你信么?”

祁缘讥讽道:“你也有老猫烧须的一天啊。”

“烧了倒也无妨,人心够冷了,添点热倒也觉得温暖些,”王桓冰冷笑了笑说,“不过这只不过就是放了一把火啊,倒是把那些我从来都不为意的牛鬼蛇神都给烧出来了,也是出乎我意料了。”

祁缘又道:“可是小王爷始终年少气盛又入世未深,你偏偏挑着现在这么个最危险的当儿把他就送进去,再说陛下对你对他的疑心也不全放下,你真的就不怕他有行差踏错就出事?”

而这时王桓忽然抬起眼皮看着祁缘,起缘被他盯得只觉脊背一凉,眉心微微皱起,王桓却蓦地自信地笑了笑,道:“有我在,他不会。”

祁缘被他吓得悬起的心才放下,斜睨了他一眼便把手放到桌面,王桓似乎还沉浸在方才自己那一句简单却气势磅礴的话里,侧着脸,忍不住又摇摇头嗤笑了一声。

看着他这副孤芳自赏的样子,祁缘实在忍不住,手指骨在桌面“咯咯咯”地敲了三下,不耐烦地低声吼道:“手!”

王桓这才回过神来,眼神里还尽带着对祁缘不解风情的责怪。就在王桓缓缓将手伸到祁缘面前时,一看到那横七竖八的伤口那瞬间祁缘心里不由得怔了怔。

他皱眉说道:“你看看你这伤的,放你那小王爷看着,又得心疼了吧...”

“可不是嘛!”祁缘话没说完,门口处忽然传来有人说话,青樽端着茶盘急急忙忙地走进来,边走还边忧愁道,“祁大夫您这还真是说对了,您是没瞧见今早小王爷看着公子手上的伤时候的表情,真真就是要把整个宅子都要烧了那般...”

“行了行了,你赶紧把东西放下就出去吧...”王桓终于受不了青樽的絮絮叨叨,朝他连忙甩手后,却又说,“诶诶诶等会儿,走之前去把我棋盘拿来。”

青樽顿了顿,低着头吐了吐舌头,把清茶往二人面前放下后便转身离开。

一只手还在祁缘手上上着药,王桓就想用另一只手拿起茶杯,却奈何手上伤口收缩都是锥心刺痛,只好又将茶杯愤愤不平地丢回到桌面,边说:“这宅子好是好,就是玉嫣姑娘不能常来了,倒也落得清净无聊,你等会儿也别走了,陪我下会儿棋吧。”

祁缘无可奈何地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二公子啊,这会儿您家小王爷可是下了早朝的啊,放着您这么个不让人省心的在家里,人家能不一出宫就往家里飞奔回来吗?在下小命一条是真的折腾不起啊,您要闲得慌的就自个儿找点乐子吧,别往旁人身上挂钩子了好吧。”

谁知王桓这时却冷笑一声,活动活动了脖子,不紧不慢地说:“早朝是下了,宫中留一趟,出了宫在往家里走一趟,想来知行今晚是不到夜里也回不来了。”

清明刚过端午未至,四月中旬本该是多雨之节,可今年却始终落得阴沉,雨水如被天上浓云兜于怀中,偏生压抑。

如此昏沉天气只叫人周身不爽,行人脸上尽是暗沉无光,也只有沅陵侯府旁小巷里的那条黄狗还落得饶有兴致,高高翘起尾巴就在胡八街上大摇大摆地走着,走到沅陵侯府门前还不忘朝大门上提起嗓子吠上两声,过往行人被它吓了一跳,忍不住骂道:“真他娘的就是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