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他刚跨入门中,一个家仆便急急脚迎了上来,道:“老爷,何寺卿在里头等您一个晚上了...”
家仆话音未落,何联便已经从里面信步走了出来,走到许卓为面前双手作揖,脸上愁眉不展满是严峻。
就连许卓为见了心里也不禁怔了怔,他扬了扬眉,冷声问:“出什么事了?”
何联上前两步,低头沉声道:“简中正在狱中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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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军都尉贺奉昌年过四十,身段颀长魁梧却没有一般武将那等不修篇幅,爽朗整洁,只有一双锐利的鹰眼还能显示出军官的锐气。
他昨夜匆匆赶到谢宁新宅门前时,侍从委婉的讲述了昨晚他们小王爷不小心喝多了两杯方才入睡,贺奉昌深明其意,只说了句“无妨”后便一直候在了偏厅,直到刚刚侍从来报说小王爷醒来了,他才难掩心急之色就跟着往里走。
贺奉昌刚进谢宁房间时,首当其冲刺激到他神思的不是身上只穿着单衣还坐在床边上,两指揉捏在两眉之间的谢宁,而是谢宁床边阶下一侧端坐在矮桌之后的王桓。
只是他也不敢多话,瞟了王桓一眼便急匆匆地信步来到谢宁跟前,双手作揖微微颔首。
谢宁双眼未开,皱着眉极其不耐烦地问:“何事?”
贺奉昌却没有立刻回话,谨慎小心地将目光投向王桓那边,谢宁见他一直不答话,烦躁地睁开眼睛,见其如此便又冷冷地说:“他是本王朋友,可信之人,有话赶紧说!”
只有王桓还一直垂着头,双手藏在桌下,若无其事地看着案上书卷,却从来没有翻过页。贺奉昌闻言不敢怠慢立刻回头,顿了顿,才沉声道:“庆律寺里传出消息,简公昨夜在狱中投墙自尽了。”
“什么!?”谢宁心中一惊,骤然放下手,蓦地看向王桓那边,刚巧碰上了王桓惊诧的目光,谢宁的双手扣在床沿木板上,低头沉吟许久,才又冷声问道,“那人还有没有说些什么?”
“来报的说,简公因先前神智不清一直在胡言乱语鬼哭狼嚎的,何寺卿受不了便将他关到了独自一间的牢房里,本这几日也并无异常,直到昨天巡视的狱卒无意发现简公昨夜饭菜丝毫未动,开门查看时人已经没了。只是...”
贺奉昌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下来,谢宁本垂头字句听着,这时他更加不耐烦地微微抬起眼皮,见到贺奉昌的余光一直煞有介事地觑向王桓那边,谢宁怒声斥道:“有话就说!只是什么?”
贺奉昌赶紧回神,说道:“简公在墙上留有了两行血字,写着...写着:诸之奸邪以正道,弑之劣德以昭义。”
谢宁一听,顿时灵台一寒,他猛地转头望向王桓,只见王桓却只是眉间皱成“川”字地凝视着桌面。
倘若用的不是“弑”字,堂堂正三品官侯怕也不致于要走到以死谢罪这一步。只是为什么?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要如此?
谢宁脑子里就像炸开了一团烟花,他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贺奉昌先行离开,正好这时侍从正抱着谢宁的外袍走进屋里,谢宁头也不抬地沉声道:“取我的朝服来。”
侍从停在原地怔了怔,担忧地说:“小王爷昨日忙了一整天,今日...”
话没说完,里头就传来王桓微怒的声音:“哪里来这么多废话?小王爷让你去取你去就是了!”
不仅侍从吓了一跳,平日里这个只会笑脸迎人没有丝毫架子的卢公子竟有如此乖戾一面,就连谢宁也微微吃惊,他略显意外地回头看向王桓,却见王桓始终垂着头看着桌面。
谢宁哪里会不知道王桓为何如此,中间不过间隔一年时间,两件事从发生到结束竟如此的相似,异曲同工尚不能很好的形容,放着知情者,谁都难免将这两件事连接起来。
他看着王桓这副模样,蓦地想起了一年前在庆律寺中见到那个奄奄一息的王桓,心口不由抽了抽。
片刻后,谢宁忽然盯着王桓心虚说:“我会查清...”
谁知他话没说完,王桓却缓缓抬头,脸上却早已不见方才冷漠,嘴角竟还带着微微笑意,他漫不经心地眨了眨眼,说道:“小王爷初试牛刀不应锋芒毕露,朝廷之上有些话不必亲自说出来,您想要知道的答案,自然会有人替你把问题引出的。”
尽管王桓脸上依旧带着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但是谢宁此时看在眼里,却觉得好像哪里不同了,只是他看着王桓始终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但又一直说不上来,而这时侍从正好抱着他的朝服进来,他才无奈将视线移开。
一番收拾后,谢宁穿戴整齐便往屋外走去,路过王桓面前时他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猛地想起到底哪里不妥。
他骤然转身就往王桓身边走去,王桓似乎被他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看着谢宁,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谢宁却一下子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将他的手从桌下抽了出来。
手掌心上纵横交错长短不一的伤痕还触目惊心,血迹凝固之后就像一条条野蛮的细枝缠绕在他手心里。
谢宁目光死死地钉在这些伤口上,王桓看他这副表情,心里已经打好算盘正准备装疯卖傻来蒙混过去,双唇微启刹那谢宁却先头也不回地沉声道:“我昨晚弄的?”
王桓赶紧想要把手缩回来,可是谢宁却越发抓的使劲,王桓无奈,骤然嬉笑道:“在下眼神不好您也是知道的,不过就是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不小心划了而已。小王爷,您怎么把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去呢?这可不太好...”
“公子公子...我瞧着小王爷是不是出去了,我要不这就给您把祁大夫喊来吧!这伤口放着我也担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