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喜从马上翻下来,朝他走近了,脸色隐隐透着病怏怏的白,唤道:“少栩。”
两个人隔着一步远,互相望了望。
“咳咳……”杜如喜抵着唇咳了两声,“可以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们两个……一次机会?”
江少栩不说话。
杜如喜闭了闭眼,又睁开,眼帘垂了垂:“我们一起度过的那六年,难道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吗?你为什么不肯€€€€”
江少栩一伸手,直接点了杜如喜穴位,把人定在了原地。
杜如喜稍稍一愣,试着想抬脚,可身体纹丝不动。
“别再缠着我。”江少栩压了压斗笠,撂下这么一句,就又要离开。杜如喜脸色一白再白,嘴唇抖了抖,在他转身之际,忽然道:“少栩,你敢不敢……把雪貂召出来?”
江少栩都走出去两步了,脚下一顿,又折了回来,在杜如喜身上再点了一下,点的哑穴。这回耳根子彻底清净了。
定身和哑穴都最少要一个时辰以上才能自行解开,江少栩看了看杜如喜那个脸色,神情绷了一绷,突然大喊了一嗓子:“方胜!出来!!”
周围先是一阵安静,然后没过多会儿,不远不近的树干后面悄没声地探出来半张脸,在那儿犹犹豫豫地一探头,正是方胜。
果然,江少栩就知道,杜如喜整日病歪歪的又不会武,仇家还多,不会轻易自己出行。
“把这病鬼带走!再敢跟过来,老子连你一起揍!!”江少栩嚷嚷完,谁也没再多看一眼,再次上了路。
这次走,还顺手牵了杜如喜的马。
江少栩也是实在被跟烦了,骑上马没有直接回青霄,而是一路上走走停停的,绕了好大一个圈儿。
第106章
来时七八天的距离,归程走了小半个月。兜里那点儿铜板早花光了,全换成了酒,江少栩就这么一路走一路喝,喝困了就把马往旁边的树上一拴,裹吧裹吧衣领倒哪儿睡哪儿。
连着几天风餐露宿,又醉醺醺的,江少栩下巴上的胡茬儿冒出来不少,头发胡乱扎在脑后,看上去乱蓬蓬的,整个人不修边幅的,透着一股子潦草。
他浑噩度日,直到某天在路边被一群嬉笑跑过的孩子惊了马,马儿打了几个响鼻退了一步,他急勒住缰绳,板起一张凶脸来,本是想训斥几句的,结果看着人家小孩儿,皱着眉头,忽然就想起自家几个徒弟了。
他离山眼见着就要一个月了,不知道山上的米粮还够不够吃。
这一下子,江少栩脑瓜子顿时一个激灵,酒劲儿立马就消下去一半。
他出这一趟远门,本该十天前就归山的,结果绕道儿绕到现在还没回去,而且关键是,他把杜如喜揍跑了,这趟出门的银子没有结……
身上仅剩的那点儿铜板,他前几天还拿来买醉了。
这回,另一半的酒劲儿也彻底下去了,江少栩就跟从一场浑浑沌沌的大梦里猛然醒了似的,也顾不上别的了,一夹马肚就往青霄的方向赶,路上遇到镇子就进去看看有没有来钱快的活计可以接€€€€山上好几张嘴呢,他总不能空手归山。
寻来找去的,最后在青霄山脚下的临镇上接了个短工,就是帮一个店家搬抬些货物,价儿还可以,工钱一天一结,还管饭。江少栩这会儿也没啥可挑的了,上去就跟招工的人说:“我一个人干你两个人的活儿,你给我结两份钱。”说完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饭也要两份。”
江少栩多年习武,又天生劲儿大,力气活儿他一人实际上能顶三个用,做工时管顿午饭,他三四口一个馒头,就着稀粥咸菜,一顿饭恨不得能连炫四个。
之前喝酒喝得一整天都浑浑噩噩的,还觉不出饿来,这会儿倒是全找补回来了。
不过他能吃也能干,别人两个人才能勉强搬动的箱子,他一个人扛起来说走就能走。白天干活,晚上就在仓房旁边临时搭的小木屋里对付一宿,隔壁还有水井可以用,他打上水洗把脸,自己都觉着下巴上的胡茬儿扎手。
他也没啥所谓,糙便糙吧,每天卖足了力气,肚子填饱,晚上倒头就睡,确实也没工夫琢磨别的。
他在这儿连干了三天,手里铜板攒得差不多了,买米买面总是足够了,便收拾了东西准备走人。
工头用他用得正顺手呢,一看他要走,撵着就追上来了:“哥们儿,我看你这身子板儿够可以的,怎么才干三天就要走啊?”
江少栩也不多言语,闷头耷脑地牵了马就往镇外走,要奔青霄山脚的福云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