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靖之和第五岐在五月里曾在那里持木刀对打。夏天,窗户全都撑开,屋中摆的是素纱屏风,白色入目,简单清爽。白露节气之后,蝉声消退、天气渐凉,周边变得寂静起来,素屏过分单薄,又衬得屋中太过素净,于是屋中换上了仙鹤屏风。
荀靖之白天去第五岐家中时看到了,新换的屏风很高,巨大的丹顶鹤在丝绢上展翅。
荀靖之想在仙鹤屏风前看第五岐换上银色的甲衣。
第五岐在高平郡王府住了一夜。
第二天,荀靖之起得晚了一些,起来后去看望了表妹泽晋,晚上去找了第五岐。第五岐在仙鹤屏风前换上了银甲,他穿银甲,举世无双。荀靖之在第五岐的宅邸里住了一夜。
一个月多后,第五岐送给荀靖之的泗州佛手已经全部转黄,第五岐的预测变成了现实:九月他回建业时,荀靖之果然不在这里。第五岐再获提拔,他穿银甲,以荀靖之已经见过的模样领命,离开了建业。
九月十九,许朝北伐。先遣军自北扬州渡淮水北上,进入泗州。
第200章 中孚1
#江表门阀跑路#
十二月,真正点燃荀靖之的怒火的是泽晋的衰弱。泽晋在荀靖之怀里恸哭,荀靖之看着自己刚刚成为母亲的妹妹,感受到了无以言表的心酸,以及前所未有的愤怒。
建业发生了骚动,那是一场真的骚动也好、是假的骚动也好……陛下与卢家一起离开了这里。
第五岐给荀靖之写的信,日期停在了十一月十四,那日是荀靖之的生辰。第五岐身在幽州,生死未卜;郇王带兵守在泗州。
十二月初九,建业早早下了一场雪,荀靖之回到建业后不久,成为了逆贼€€€€
江表门阀称高平郡王图谋不轨。
荀靖之怒斥卢鸿烈是“吴狗”,江表门阀称他图谋不轨,他称江表门阀挟持天子、生有贰心。
自十二月后,他一直没见到他舅舅。
建业空空荡荡,有人说建业有狂尸,就在宫城中€€€€这是传言还是真相,荀靖之不知道。但他知道,他的愤怒已被点燃,南方已经在暗中发生了一场巨变:
江表门阀挟天子出逃了。
这一场巨变的种子是在何时种下的?荀靖之带兵前往宫城,他穿金甲走在进宫的路上,在心中想:或许十一月下旬,崔琬不明所以,因祖父的要求向他告假回建业,这件事已预示了这场变乱的到来。
不,或许早在十月,在他舅舅的侧妃有孕时,江表门阀就已经有所谋划了。
变乱发生的根源,在于门阀和宗室互不信任、在于门阀恐惧尸疫南传。建业爆发恐慌,江表门阀带着陛下撤向了长江上游,他来到空空的建业,找不到他舅舅,也收不到舅舅的亲笔书信了€€€€他是陷入了一场阴谋中吗?
历数许朝贞和四年的九月、十月、十一月,到了十二月,荀靖之遭遇了一场荒谬的求救:北地的大臣说陛下不在宫中,外出躲避混乱去了,他们给长公主和荀靖之都写了信,请他们一定要有人回来一趟。
今天的冬天是个冷冬,淮水结了冰,尸群可以过江了,泗州诸郡向许朝称臣,泗州虽然已经收复,尸群却没有清理干净,长公主守着淮水,离不开北扬州,立刻写信让荀靖之去建业查看情况。
荀靖之以为陛下在建业西边的石头城避难,调兵至建业东,带一支精兵绕行至建业西,前往石头城救驾,没想到石头城的人不欢迎他,他在石头城外和城中人僵持了两天,最后发现石头城中亦是空的€€€€陛下已撤出建业了。
贞和四年,留给了荀靖之一个荒谬的结尾。
这一年的九月初,许朝与蕃域的悉勃野国结盟。悉勃野有图谋西域诸国的野心,近年来被北方的伪朝逼退在蕃域,无法西进。许朝与悉勃野国结盟,如果北方的伪朝趁许朝北伐,南下攻打许朝,悉勃野将发兵攻打伪朝的边州,将锋刃指向长安。
九月初十,皇后殿下到通觉寺清修,为国祈福。皇后殿下换了麻衣,在寺中立誓:战事不停,自己再不穿丝衣。
九月十九,许朝北伐,六万大军自北扬州渡过淮水,出兵一个月后,收复了泗州南部五郡。十月,十万将士从郢州北上,十一月中旬,收复亳州南部。
亳州北连雍州。雍州和妫州南部在名义上皆处在代王荀克俊的儿子的控制下。去年年末,克俊的岳父韩先勤企图吞并妫州与雍州,举兵南下至雍州长治时,伪朝出关,自汾河谷地偷袭并州。
如果伪朝不攻下并州,早晚有一天,许朝人会从并州冲入关西€€€€就像当年第五凭大将军所做的那样。并州失守,克俊仓促逃离了并州的平城,来到了雍州的长治郡。
克俊年少遭遇大变,情绪变得暴躁而抑郁,再次逃亡让克俊又犯了抑郁之疾。在逃亡的路上,他又见到了尸群,心绪不安,一把推倒了自己的夫人,夫人的父亲韩先勤对此感到不悦。
在那年冬天某天的一场雪里,克俊不肯见自己的祖母,穿着父亲的血衣在雪中赤足行走,不许任何人接近自己,后来他抱着自己的祖母一直哭、一直哭,他忏悔自己的无能与怯懦、害怕看见自己的夫人。
克俊虽然已有家室,却只有十四岁,他不是个早慧的孩子,可他必须以过早的年龄承受成年人的悲哀,在那场雪里,他冻伤了身体,不久后便在高热中痛苦地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