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了。”
“……”贺兰奢对佛子说:“你朋友好像不想和我说话了,师兄,那你和我说。”
佛子受抚子内亲王托付,将内亲王的事情转告给贺兰奢,说:“我们没有亲自送内亲王离开卢州,她给你留了东西,托我交给你。”
佛子猜测贺兰奢可能会在幽州尸疫不严重的地方练习剑术,所以一直将抚子内亲王托他转交给贺兰奢的珍珠母贝随身带着。珍珠母贝只有他的食指长,东西不大,带在身上没什么不方便,他想着要是能遇见贺兰奢,就直接取出来给他,要是遇不见他,就转交给他哥哥。他将锦囊拿出来,递给贺兰奢。
贺兰奢解开锦囊,拿出被经帛裹着的母贝。温润的母贝如同一轮佛陀身后的明光,母贝中连壳生长着几粒异形珍珠,隐隐约约连成坐着的大肚弥勒佛形状,弥勒佛似乎在笑。裹着母贝的经帛上用汉文抄了诸佛的名字,笔迹与紫蝉的不同,大概是抚子内亲王亲自写的。
贺兰奢没头没脑说了一句:“今天又下雪。”
奉玄看不见贺兰奢的神色,他听见贺兰奢对自己说:“奉玄,我要回我哥家过年。希望你眼睛快点好。我走了。”
贺兰奢对佛子说:“我找我哥去了。师兄,我走了。”
奉玄说:“你……好好活着,别报仇了。”
贺兰奢说:“谁知道呢。”
佛子了解自己的师弟,知道他的心意没人能改变,所以只说:“师弟保重。”
“……你们也保重。”贺兰奢像正常师弟一般留下这句话,收起锦囊拿了剑穿过客堂,去了自己的客舍。中午雪停,他和哥哥当天中午就离开了客舍,奉玄没再见到他。
奉玄要回堂庭山,佛子要回洛阳。佛子锁骨受伤,不方便长时间持剑,独自行路不太安全,所以他在离开卢州时就向家里写了家信,要家里派人在上汝郡接他。第五家的仆从在上汝郡等着佛子。到达上汝郡后,奉玄和佛子在上汝郡外告别,佛子再次解下了一粒多伽罗木佛珠,交给奉玄,说自己会在春天去找他。
佛子的佛珠有二十一颗。奉玄也有有珠子的人,他有一串云母流珠,共有二十八颗,念经时常将流珠拈在手里计数。他收了佛子的佛珠,问佛子少了珠子岂不是不方便在念经时计数,佛子说:“常言说,念遍唯识经,忘却烦恼心,我怕念了太多遍佛经,反而忘了去找你。少念一遍佛经,多想一次吾友。”
奉玄听佛子开玩笑,也开玩笑说:“我听我师父说,人有清净心、有烦恼心,想来我为好友添了烦恼。”
佛子说:“烦恼吾友太瘦。吾友回去要多吃饭,现在太瘦了。”
奉玄开完了玩笑,只遗憾自己看不见佛子开玩笑时的神情。他说:“好友,你伸手。”佛子伸出手,奉玄捏住佛子的袖口,根据手中布料的触感,回想佛子的衣服,说:“是拼色的那件衣服?”
“是。”佛子在披风下穿了一件拼色圆领缺胯袍,一半黑色,一半红色,其上撒有金星。
奉玄想象着风中佛子的样子,说:“我记住我们分别时你的样子了。”
佛子说:“下次要亲眼看见。”
野外风凉,二人知道还会再见,再道“珍重”之后便不再多说。分别之后,佛子与家仆回家,奉玄和师姐回堂庭山。
三天之后,奉玄回山时,虚白散人正拿着扫帚在隐机观外扫雪。虚白散人先遇到了两个山下的镇民,镇民帮隐微药师挑着行李上山,他们比隐微药师和奉玄走得快,虚白散人一问他们,知道奉玄和隐微药师要回来了,就继续在观前扫雪,扫两下往下看一眼。他远远看见奉玄和隐微药师,叫了他们两个一声,说:“可算有人回来了!”
隐微药师说:“有人回来,干活的也还得是师兄。”
虚白散人收了扫帚,说:“哎呀哎呀,你这丫头,师兄有那么懒吗。干活就干活,看见你们回来,我心里高兴,我想你们呢。”
山路被人清扫过,没有积雪,行走方便,然而奉玄很久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一路走上山来,虽然在路上休息了几次,走到现在,两条腿还是几乎都要不听使唤了。他听见虚白散人的声音,心里松了一口气,撑着盲杖说:“我也想师兄。”
奉玄问虚白散人:“师兄……师父还好吗?”
“好,师父一切都好。呀,我们奉玄的眼睛怎么了?”虚白散人放下扫帚,在奉玄眼上碰了一下。
奉玄侧头,避开师兄的手,说“被狼抓了。”他说:“师兄,我看见狼了。”
“那你不如不见呢。”虚白散人拍了一下自己的手,看奉玄气喘吁吁,立刻扶他,说:“又受伤了!”
奉玄说:“下山哪有不受伤的。”
虚白散人说:“我下山就不受伤。”
隐微药师说:“师兄那叫下山吗,最远只走到驻马镇。”
虚白散人扶着奉玄往道观里走,说:“那我也算是下去了。经里说:‘见素抱朴,少私寡欲’,我欲望不多,就没那么多下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