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心拿着尚书俸禄却操着皇帝心的季雨折闭了闭眼睛,艰难地回绝道:“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君,此时离开万万不可。”
陆陛下似是早就料到对方不会答应得那么轻松,微微叹了口气遗憾道:“朕本打算等昭平一回南楚,便着手筹备你们二人的婚事。可若是此番不能成行,北卫的陛下不知何年何月才肯放昭平回来……”
他说得真挚恳切,俨然一副为了成全妹妹和妹夫的终身幸福甘愿舍身饲虎的好兄长模样。
只可惜昭平寄来的信,季尚书全部都看过,他比谁都清楚,这次分明是陛下和北卫暴君夫夫吵架殃及池鱼。
可清楚归清楚,季尚书却还是抵不住和心上人早日成婚的诱惑,身体先脑子一步无比诚实地做出了反应,俯身行礼道:“既事关长公主殿下的安危,臣愿为陛下分忧。只是久居敌国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请陛下早去早回。”
得了满意的答案,陆陛下那双桃花眼中霎时就有了光彩。他一改这几个月来缠绵病榻半死不活的状态,迅速命人收拾起了行装。
……
许是陆长平此次轻装简从的缘故,路上花的时间竟比第一次和亲去北卫还要少上几天。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早在他越过两国边境之前,北卫境内的战火就已经彻底平息,想象中尸横遍野、百姓流离失所的的景象也并没有出现。
有传言说,谢玄元借兵回国之后靠着雷霆手段收拢旧部,清剿叛军。
他顶着不好听的“暴君”名头,杀起乱臣贼子来依旧毫不手软,却也命借来的南楚大军在沿途整修房舍、开仓放粮安抚黎民。
渐渐地,沿途的北卫百姓发现“暴君”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至少他所过之处干戈止息、贪官伏法,因战乱而产生的灾民也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
反观何太后一党得势之时横征暴敛不顾百姓死活的做派,“暴君”反倒成了“明君”。就这样,谢玄元一路上只打了几场硬仗,便有半数的城池望风而降。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便把自己的江山又给夺了回来。
陆长平一路打听到这些,反倒安下心来。他就知道,那帮乌合之众绝对不是谢玄元的对手。
可他心里又有些困惑。既然战事如此顺利,那暴君到底有没有受伤?
要是没受伤,又为何要整日躲在宫里,半分消息都不肯透露出来?
越是靠近北卫都城,有关暴君的消息就越少。似乎他一路率兵打过来,江山越稳,人却反而越低调了。
连续几日都再打探不到一点新消息,就是心宽如陆陛下也忍不住开始担忧。正所谓关心则乱,在失去了所有的消息来源之后,他还是忍不住朝着不太好的方向猜了过去……
不愿见人,定是因为情绪低落。可谢玄元这般不屈不挠的性格,又怎么可能只因在战场上受了伤便一蹶不振?
会不会真如昭平信中所言,龙胎……没有保住?
一想到这种可能,陆长平的心便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说不出来的难受。他比谁都清楚,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在谢玄元心中有着怎样的分量。
虽然小暴君从不对人说,更不会表现得很明显。但只要一遇到危险,他便会先努力护住自己的肚子,说到将来的打算时,也总是少不了要提到要立太子。
若是龙胎真的没了,不知要对暴君的身心造成怎样的伤害。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打击太大,昭平才无法在信中将情况言明。
陆陛下越想越觉得自己无意之中触及到了残酷的真相,恨不得快马加鞭立刻赶到北卫皇宫,陪着那小暴君一起伤心难过。
好在连续赶了十余日的路,北卫都城早已近在眼前。心怀愧疚的陆陛下进城之后半分都没耽搁,直奔宫城而去。
他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安抚“痛失爱子”的谢玄元,丝毫没有留意周遭一片宁静祥和的皇都街景。
负责守卫宫城的禁军们军容齐整,像是这个月刚加了俸禄一般,个个都人逢喜事精神爽。听闻他是来面圣的,非但不阻拦,还叫来了太监帮他向内宫中通传。
陆长平本来不想如此兴师动众,但要想见到暴君,就不得不实话实说报上身份。他犹豫再三,觉得南楚帝的身份不仅缺少诚意,而且对这些无辜群众而言太过刺激了,只能压低了声音委婉道:“便同你们陛下说,是陆贵妃来了。”
这话说完,饶是陆陛下的脸厚如城墙也忍不住微微泛红。他这次并未做女装打扮,无论是俊美的面容还是高挑挺拔的身材都丝毫未加修饰。就算这些人真的信了他的鬼话,如实向谢玄元禀报,那陆贵妃是男人的事儿也算是彻底瞒不住了。
不过陆陛下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没一会儿便调整好了心态,颇为坦荡地迎接了那些血气方刚的禁军们一言难尽的目光。甚至还无辜地笑了笑,温柔体贴地问道:“没听清吗?要不要我再重复一遍?”
光天化日之下,有男子自信地声称自己是北卫陛下的宠妃,这种事情着实是闻所未闻。在场众人一时竟分辨不出,究竟是这靠着自己的美色进宫侍驾的男子更奇怪,还是他们喜欢睡男人的陛下更奇怪。
然而更令众人震惊的事情还在后面。那个负责内宫、外宫来回奔走通传的小太监,没过多久便带着一身女装和一整套首饰头面回来了,用尖细的嗓音道:“陛下有旨,特准陆贵妃女装觐见。”
不管怎么说,肯见总比不肯见要强上许多。更何况女装本就是陆陛下的业余爱好,对于这个结果他还是十分满意的。然而那群在一旁看守着他的禁军,却彻底被吓傻在了原地。
原来他们的陛下和陆贵妃私底下玩得这么过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