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那夜他和妹妹、妹夫合起伙来用模棱两可的说辞忽悠小暴君,说自己家是南楚皇都中的大户人家。

而谢玄元肯定是将这些话当了真,趁着他昏迷宫中乱作一团的空档,悄悄溜出了南楚皇宫去寻他。

一想到一个盲眼孕夫漫无目的地在人生地不熟的南楚皇都寻一个根本不可能寻到的人,陆长平就心如乱麻。

他一边下令加派人手去各处寻找,一边听昭平讲了自己昏睡过去的来龙去脉。

依昭平所言,这整整十七日他几乎是在鬼门关外走了一遭。刑部大牢中那几个被擒住的北卫刺客交代,那一夜行刺所用的兵刃上都涂有剧毒。

原本都是致命的毒.药,寻常人沾上要不了多久便会毒发身亡。可谁料到他们最终刺伤的人不是身娇体弱禁不起折腾的暴君,而是武功高强有功力护体的陆陛下。

不幸中的万幸是,陆长平身上的那几道伤口本就不深,又被冬日里寒彻骨髓的河水冻了好一阵,毒素在体内扩散得极慢。

待到他终于受不住药性倒下的时候,刑部大牢里那几个被禁军抓获的刺客们早已熬不住刑,将解药交了出来。

有了对症下药的解药,再加上通晓药理的昭平用心调理,这才捡回了一条命来。可即便身体底子好又救治得及时,他也是在生死关头徘徊了数日,又无知无觉地昏迷了许久。

陆陛下年纪轻轻,后宫之中既无皇后又无太子,只偷偷藏了个真爱孕夫。未免南楚大乱,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只能由昭平再次扮做他的模样临朝理政。

前朝有昭平勉力支撑,还有一个知晓真相的季尚书在朝堂之上极力维护,这才没有出更大的乱子。

但近些日子朝堂之上也并非风平浪静。外有北卫的何太后一党不停派遣使节向南楚施压,内有江河两岸水患频发。

昭平一边照顾着昏迷不醒的胞兄,一边处理着繁杂的政务,本就压力极大。而肚子里还揣着南楚未来皇嗣的小嫂子突然不辞而别,就成了这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相依为命的皇兄迟迟不醒来,皇兄的真爱小娇妻又被自己一时疏忽照顾丢了……

陆昭平一想到这些,心态崩得彻彻底底,只能靠抹眼泪略微舒缓一下心中的压力。

不过好在哭一哭还是有用的,毕竟她的皇兄真的被她给哭醒了。

……

这段时间陆家兄妹的日子不好过,暴君的日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冬末春初,北卫还是乍暖还寒的天气。而南楚皇都地理位置偏南,很早便有了春日的气息。

临街的菜馆、酒楼纷纷开始吆喝起时令菜式和新酿美酒,招揽出来踏春赏花的游人。

一袭黑衣的美貌青年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南楚皇都寻了半日的人,肚子饿得咕咕叫,只得随便选了一家菜馆用午膳。

青年衣着低调,身上除了一条束着腰腹的宽腰封以外别无其他装饰。但奈何他一张脸生得极是好看,举手投足之间还带着几分世家大族才能养出来的贵气。因而才一进店门,便有店小二带着他寻了一处二楼的雅座,端茶送水好不热情。

这边店小二站在桌前流水一样地报着菜名,而青年则偏过头将视线转向了窗外……

窗外是一片打了满树花骨朵的不知名花树,隔着花树,能看见街上车水马龙、游人如织,一片春日胜景。许是曾经瞎过的缘故,他如今格外珍惜这能看清东西的日子,近乎贪婪地凝视着窗外清晰的世界。

南楚皇都自是风光极佳……只可惜,连日以来寻人毫无头绪,令谢玄元没有半分胃口。

他没再理会误将他当成京中富家子弟而过分热情的小二,只随意点了几道清淡小菜。

自从那夜他的头又在石头上磕了一次,误打误撞磕散了脑中的淤血,原本什么都看不清楚的眼睛竟也跟着慢慢地好转了起来。

从最初的只能看清一点点近处的东西,到这几日视物几乎与普通人无异。

如果陆贵妃没有平白无故放了他的鸽子,这本该是一桩喜事……

可蹊跷的是,也是从那一夜开始,一向待他殷勤的陆贵妃突然人间蒸发。说好的会时常给他送吃食,却一次都未来送过;说好的半月后就跟他私奔回北卫,可半月之期已过,对方却连封信都不曾寄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谢玄元既不肯承认陆贵妃出事了,又不愿相信对方已经抛弃了他,只能亲自出马去寻陆贵妃。

说起来,他最初寻人的时候也并非像现在这般大海捞针、毫无章法。

因为怀疑陆贵妃是南楚帝偷偷纳的男妃,他先是在南楚皇宫里里外外地转悠,除了南楚帝陆长平本人居住的承华殿,其他地方他几乎都去寻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