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望阙台 谢一淮 3074 字 4个月前

崔伯钧嗤笑:“误会?不管是不是真谋逆,弃市都罚得很重!祖宗家法有言,不得杀官吏,难道你们想让官家背上千古骂名,将来无颜面见祖宗?!”

“刘宜成贩卖如此多脱籍从良的女子,若不严惩之,将来只会愈演愈烈!国之律法并非摆设,仕人官吏也不是带头破坏律法的!”

崔伯钧质问道:“赵大官人什么时候也会为那些贱籍请命了?你赵敛从小就是金玉堆里长大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荣华富贵、珠宝成山,家里不知多少奴籍人在!怎么,以为在西北呆了十三年,就真当自己是清白百姓了?今也还会为贱籍请命?你有什么资格为他们请命了!依我看,不过就是伪君子,过河拆桥,满嘴谎言!”

赵敛说:“难道为那些人请命是错?原来我大周朝的官吏,都是以压迫百姓为先?!脱了籍的算不算是良人?既然是良人,为何我不能替他们请命?你崔伯钧视律法于无物,不必用你龌龊肮脏的思想来诓住我。”

“太子殿下也有反律法,何不废之!难道说,这律法只为民而设,太子可以随意践踏?!”

“好了!”辛明彰厉声说,“这是早朝,不是二位官人吵架的地方!刘宜成罪恶深重,若只是流放,恐不满民怨。若弃市不成,还是赐死,至于其家人,一律发配边关,不作贱籍。”

“赐死?”崔伯钧唏嘘说,“大周从来没有赐死官员的先例!”

“大周没有赐死官员的先例,却有赐死谋反奸佞的先例!刘宜成私设营/妓,使明州禁军军心涣散、乌烟瘴气,再以此获利无数,算不算贪官污吏?太祖皇帝在时,凡贪官污吏,一律弃市,仍咎既往!何况刘宜成在官期间,无视法纪、无视天子,仅赐死,已经是无上恩赐了。”赵敛大义凛然说。

崔伯钧又是端笏对皇后,又是死死盯着赵敛,怨恨频出。他说:“处死官员,是不是要由陛下允准!”

赵敛说:“陛下不豫,如若这些小事也要问过陛下,那皇后听政不算是笑话吗?”

崔伯钧怒而指向赵敛,骂道:“乱臣贼子!乱臣贼子!大周姓李,从前、未来,都决不允许女人干政!国家大小事,皆由皇帝做主!”

赵敛盯着他满是茧子的手指头,轻蔑笑道:“乱臣贼子说我是乱臣贼子?请求废立太子的是忠臣,动摇国之根本的是忠臣,忤逆中宫皇后的是忠臣?为不臣者辩解的是忠臣!这难道就是你的忠奸之论?”

“荒唐至极!”

辛明彰微微挑眉,悠悠说:“崔卿忧虑,我能理解。不过陛下身子不适,御医说他不宜再过问国事。处死刘宜成乃是原先就商议好的,狱中赐死,已经是足够给他留颜面了。”

崔伯钧欲反驳什么,却被曹规全叫住:“管军,垂拱殿上,不可顶撞皇后。”

无法,他只得放下乱挥的袖子,叉手说:“请皇后殿下圣裁。”

辛明彰站起身,说:“原御史中丞刘宜成,犯滔天罪孽。陛下仁义,念其曾对大周有功,不予弃市,赐死于御史台狱。”

张元熹带头拜礼:“陛下英明,皇后殿下英明。”

出了垂拱殿,崔伯钧还在为处死刘宜成的决策愤愤。他几度回首垂拱殿,怨恨说:“何至于赐死!何至于赐死!”

曹规全冷冷地瞥了身后很远的赵敛、张元熹,说:“中秋将至,贺词未到,官家不豫。这一切都太巧了。”

“你是说,官家病得不对头?”

“对不对头,辛氏最清楚。”

崔伯钧心一咯噔,说:“莫非是辛氏看见了贺词?她在官家身边的耳目众多,恐比官家先一步看到元清宫绢书!”

曹规全脑子也乱,走了好几节台阶,说:“太子无德,妖后称制,殿前司兵权未定,你我噩梦缠身。官家在,我们还有日子过,官家龙驭宾天,你我还有活路吗?”

“相公。”崔伯钧朝他作揖,“事到如今,唯有清君侧,请嘉王入座,才是正道。”

“殿前司的兵权,崔郎一定要拿下。”

曹规全有了些办法。既然辛氏能出阴招,他们为何不能?只要能清君侧、定朝纲,就算是做千古罪人,也不要紧了。

第234章 七一 言不可尽(四)

临近中秋,月渐渐圆了。

刘宜成坐在牢房里,抬头看天窗外的月亮。黑夜无云,月亮也比往日更亮,偶尔有风吹拂,作得牢外树叶沙沙,有影子随着光落进天窗,打在地上。

他听见有人进大牢了,门锁的声音很重,“啪”地打在铁制的栏杆上。他还听见有两人的脚步声过来,匆匆地向他走。

“刘宜成。”

有狱卒叫他,他垂眸,看见一双干净的鞋,还有泛着浅灰色的衣摆。他闻到淡淡的蜡梅香味,像是春末里嗅到的久违的冬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