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有棠也恭敬地对他行礼:“叔叔好。叔叔去哪里?”
“去建国寺。”谢承€€作揖,“有劳了。”
正午的太阳特别辣,谢有棠没走几步路就汗流浃背,头晕眼花。他脚也软,走几步就大喘气。再看边上走的谢承€€,戴着厚厚的帷帽,估计汗都把帽子里面沾湿了吧。
他忍不住问:“郎君为什么出门要戴帷帽?天很热的。”
谢承€€说:“我想戴。”
“哦……”谢有棠觉得很尴尬,摸干净鼻子上的汗,又打量谢承€€。
他看谢承€€精瘦的身躯,肩膀被白纱挡着,看不太出来宽窄,但腿颀长,步伐轻盈,走这么久都没听见大喘气的。
“您学过武吗?”他问。
谢承€€说:“没有。”
“那您为什么走路那么轻啊?”谢有棠真诚地说,“我听说功夫厉害的,走路都轻飘飘的,大气不喘。你学的是枪还是刀?还是拳头?”
谢承€€依旧说:“我没学过。”
谢有棠撇嘴,低头不小心看见这郎君手指上的指环,陷入了沉思。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他有些不确定,但不敢多问。
等快走到建国寺,他猛地想起:赵敛手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指环。他正要拉着这叔叔问清楚,可叔叔已经走进了建国寺,连话都不和他说。
他赶紧追上去,边跑边喊:“叔叔,你是不是……”
踏入建国寺的门,再说话就是对神佛不敬了。谢有棠把那些话生生咽回肚子里去,远望那人的背影。他看见那个人和一个娘子会面了,那娘子也戴帷帽,穿一身青衣,仪态万千,在烈日下格外显眼。
纪叔叔说要送郎君一程,不如就在这里等着,送他回家吧。谢有棠想。
*
谢承€€是来见穆娘的。他托彭鉴打听,原来当年谢忘琮赎回穆娘后,就把她送到黄州去了。
穆娘在黄州,总等着谢忘琮的回信,但一连五年,什么都没等到。她隐隐约约是听人说延州兵全军覆没,但始终不信谢忘琮身死,遂到京城来亲自见。她不认识什么人,知道谢承€€尚在,便来建国寺等他了。
他们都戴着帷帽,互相瞧不得对方的脸,不过彼此都有数,各自作揖完,到寮房里说话。
寮房里没什么人,方才延慧来送过茶,这会儿又要去宝殿念经。谢承€€放下了帷帽,解开蒙在脸上的白巾,这才同穆娘再作揖:“我不好抛头露面,娘子不要责怪。”
“妾不责怪。”穆娘也向他行礼,“一别多年,上一回见到官人,还是在崇源十六年。”
“是有十五年了。”
穆娘也摘下帷帽,露出她别在发间的一只金海棠花簪。她望着与谢忘琮有些相像的脸,感叹说:“多年不见,官人比原来憔悴很多。”
“是老了很多。”
“官人年轻,怎么算老呢?我才算是老了很多。”穆娘坐下,将沏好的茶闻过,说,“官人在信中与我说的事,我已经替官人问过。从前我在白玉馆,曾有一好友,也是三十岁后被卖去黄州。我问她关于江南酩秋院的事,她说,当年是有人被白玉馆的鸨母变卖到江南酩秋院,但已经很久都没有消息了。”
谢承€€说:“你知道酩秋院是什么地方么?”
穆娘摇头:“我不清楚。原来鸨母也是要把我打发去那里的,但我不愿。鸨母同我说,是富贵人家,好做。”
“买家姓什么,你知道么?”
“不知道,但鸨母有一本账薄,里面有全部买卖娼妓的记录,官人可以去找那账本。”
谢承€€气馁说:“本来是想将鸨母带走问训的,但她身后似乎有什么人在阻止这件事,我们不能动之分毫。”
穆娘说:“官人知道鸨母是什么身份么?”
“不就是开白玉馆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