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寅起初并没有在意,搪塞过去也就罢了。谁料姚持一直不依不饶,连着十几天都上疏弹劾长公主与驸马都尉。
到二月二十,这位监察御史甚至搬出了御史中丞刘宜成来说。紫宸殿议论纷纷,李€€寅总算是坐不住了。
第215章 六六 驯而求良(三)
李€€寅听姚持说了半天长公主与驸马都尉的不当行径。
姚持说:“驸马都尉无德,十八年无所出,实则是皇家之耻。”
众臣听罢,纷纷咂舌,赵敬更是涨红了脖子,怒骂道:“监察御史一天到晚就在盯着这些事吗?长公主不生育,就是皇家之耻?!”
姚持反问:“我身为御史台的监察御史,不盯着这些,盯什么?驸马都尉若尽心侍奉长公主,长公主会无所出?你身为驸马都尉已是失责,今又任宣徽南院使,不顾家中,更是失责之失责!”他转头恳求李€€寅,“陛下!驸马都尉身背要职,如何能侍奉好长公主?也难怪长公主要日日回宫,不过是日子难过罢了!”
李€€寅顿口无言。
赵敬解释道:“这是我与长公主的家事,长公主日日回宫,也不是日子难过。”
“哦,那驸马都尉说是因为什么?”姚持冷笑一声,“驸马都尉与长公主成婚,便入宗室。祖宗家法有言,宗室不得干政!驸马都尉任宣徽南院使已是逾矩,今又因此废礼忘恩,是什么罪?!”
赵敬气得发抖,倒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
姚持见此,更加得意,和李€€寅说:“陛下!驸马都尉无进士出身,却掌权多年,如何了得!陛下再如何礼遇宗室,都不能这么做!臣以为,应罢去驸马都尉宣徽南院使之职,请驸马都尉在家中好好侍奉长公主,也就不必长公主日日牵挂禁内了。”
殿中总算有人忍不住,刑部尚书林€€出列说:“陛下,臣以为,驸马都尉在职多年,无任何过错,所掌之事也做得无可挑剔。长公主因侍疾进宫,倘就此便要处罚驸马都尉,罢其官,那么置陛下于何地?若姚监察不同意驸马都尉任宣徽使,怎么一开始不提出反对?”
姚持说:“一码事归一码事,现驸马都尉有过错,必严惩之。刑部这个时候来说一开始的事儿了,我倒想问林刑部,明知宗室不得掌权,你为什么不反对?还让驸马都尉居此位数年!”
“那是陛下亲写的诏书。”
御史中丞刘宜成听此,辩驳说:“那是皇后代陛下写的诏书。长公主常出入禁中,已是有违规矩;驸马都尉掌实权于朝中,更是不将祖宗家法放在眼里。亡羊补牢未为晚也,御史台有整肃朝纲之职,唯恐陛下受小人谗言,所以谏言。”
赵敬怒道:“中丞意思是,我乃小人?”
姚持幽幽说:“长公主常常出入禁庭,若将宫闱秘事带出宫外,再加以假言,会不会给官家蒙羞?又或是私下与宫中人相来往、互传信呢?长公主有干政之嫌,此等事,不可不防!”
“无稽之谈!荒谬至极!”赵敬为证清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同李€€寅辩解,“臣与长公主对陛下之忠心,举世皆晓。今有人诬告,臣万万不能接受!长公主千金之躯,岂是这样的人可以污蔑的?”
李€€寅听得都头疼,也根本没怎么听。他闭上眼,只想快点了结此事:“御史台既然弹劾,朕不能不作表态。长公主频入宫是事实,她已嫁为人妇,是不好日日回家。至于驸马都尉,都尉在任时并无过错,我想……”
话音未落,姚持竟忍不住打断他:“陛下,宗室不得干政,驸马都尉亦不可。若此时开了先河,后世如何?不都乱了套了!”
林€€叉手说:“陛下,若臣记得不错,太宗皇帝时,也曾有驸马都尉寇公带兵杀敌。依姚监察所言,寇公也是逾矩?”
姚持说:“寇都尉乃大周开国功臣寇武勇公之子,本就是武将,是掌权后才与太宗皇帝结亲的。且之后也将兵权交出,从无逾矩。赵都尉,也可与寇公比?”
曹规全听了,忍不住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姚监察是新入朝吧?咱们这赵都尉,不也是功臣之后?”
赵敬羞耻至极,脸和脖子蹭地红了。他袖子底下拳头握得紧,连脚趾头都绷在靴中。
赵敛在武官列前,斜视曹规全一眼,说:“相公这话说得不当吧?”
“有何不当?”
赵敛收回目光:“驸马都尉是长公主的夫君,是陛下的姐夫,怎可随意打趣调侃。宰执说话要慎重,相公更该如此。在陛下面前妄议功臣,还有做宰相的样子吗?”
曹规全果然不再言语。
姚持又说:“陛下,宗室就当问安侍膳,止奉朝请。太子殿下如此,驸马都尉身为长公主之夫,更应如此。”
这句“太子殿下如此”一下触碰到李€€寅的逆鳞,他非常不悦,厉声呵斥道:“都别说了!”
姚持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俯身请罪:“臣失言!”
“驸马都尉是做得不对,你在紫宸殿妄语更不对!朕对你们就是太宽容,以至于你们什么话都敢说,什么话都不过脑子!监察御史姚持,殿前失仪,污蔑长公主,即刻起罢了他的官。”李€€寅不耐烦地挥袖,“没什么事说就下朝,再有议论宗室干政的,全部罢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