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也在那头作揖,沈沛见了他,说:“其实也料到你们还能在一起,我看延州那把火就是鬼火,谁都能烧,唯独谢同虚不能烧。”
赵敛立食指在唇边:“先生替我守秘密。”
“我不管你。”
沈沛走路很快,不用赵敛搀,一个人就到堂里坐了。他还是爱喝茶,正好赵敛这里有好茶,水是清泉水,茶是新茶,喝起来清甜。
“我不知先生来,也没有做什么好菜。您将就将就吧。”赵敛说。
沈沛品一口茶,笑眯眯地弯了眼:“没关系。”
师徒二人谈了片刻天,很自然就将话转到朝政上去了。赵敛说:“我本是要深究白玉馆的事情,但官家似乎并不是很想让我查。现在案子已经结了,唐任也被罢出京,就很难才能被提起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贩卖人口如此猖獗,说明已经烂到根了。”
“我是寸步难行。”赵敛气馁,“这几个月,我什么都不想做,总荒废在家里。朝中此景,我并不能撼动分毫,也就没有心思再认真了。”
沈沛道:“大周律法规定,贱籍脱籍从良,与良籍无异。随意买卖从良者,仅罚钱五十贯。卖一个人,能得千百、甚至上万贯,这五十贯,又算得了什么呢?”
赵敛说:“是。”
谢承€€在旁给他们煮茶,茶壶上悠悠冒白烟,炉子很热,烘得他手发烫。他觉得燥,只好打开身侧的窗子。
窗外尚有积雪,寒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一面冷、一面烫的,并不自在。
他就着这样的冷热,说:“能做卖主的,并不会缺少五十贯。没有威慑力的律法,便是虚设,还不如不设。”
“律法,是防君子,而非防小人。例如杀人,杀人偿命,这难道没有威慑力吗?可还是有人会杀人。人若有心做坏事,律法是拦不住他的。”沈沛道。
赵敛望见谢承€€低落的神色,在书案底下悄悄握住他的手,说:“律法,只是做人的底线。上限如何,还看个人。”
谢承€€说:“一日为奴,其实是终身为奴。既如此,何必说什么‘岁至脱籍’,给人幻想,却又不能成真。倒不如一开始就不给了,也不至于梦抱空。”
沈沛闻茶香,说:“话虽残忍些,可是实话。人无念想,就做行尸走肉,真无欲无求的人,随时随地就死了,还有谁愿意做奴?”
“这是谎言。”谢承€€黯然说。
“是谎言,却也是必要之手段。”沈沛颇为叹惋,“人与人的命是不同的,这是你我都不能左右的。只要能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
【作者有话说】
这次学乖了,周二就把榜单任务完成,不然又给我整锁了(>人<;)
第212章 六五 屋漏在上(三)
夜里,谢承€€怎么都睡不着。他一闭上眼就要想起曾经在齐州佟立德和他说的话:“想活着,有罪吗?”
想活着,从来都不是罪。他苟活到现在,也不算是罪。
到后半夜,谢承€€的后背又开始疼了。
冬日寒,他的那些旧伤一碰到冷就要发作,连骨头都疼,用药、吃药,皆不管用。他不敢告诉赵敛,都自己默默忍受着。
现在赵敛睡了,他疼得厉害,怕吵到找睡觉,就摸着黑下床,凑到炉子边用散出来的热烘烤后背。
屋子里暗,他什么都看不清。肩膀的疼还折磨着他,他想抓什么来分散注意,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真疼啊,他疼得接不上气,大口呼吸都不能抑制。
赵敛很快就察觉边上没人了,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拉开帷幔轻唤:“阿昭?”
“二哥……”
他看见谢承€€抱膝坐在地上,忙下床去:“怎么了?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