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馆白日少客,丝竹琴声也少,偶有几个小唱在楼下坐着互相说笑。女孩们倚在栏杆边看天上的云,个个眼睛都亮晶晶的。
在这一刻,谢忘琮很想穆娘。她嗅着白玉馆的香味进门,再踩上上楼的木阶,她的目光眺到远处的纱幔。
“你想赎身,这些钱是不够的。”
谢忘琮停在小阁门口,听见里头传来的轻蔑的笑声。
“穆三娘,你做了娼妓,就得做好一辈子都为娼妓的准备。你生是娼妓,死了自然也要当个娼妓鬼。”
良久,才有无奈的叹息声传来:“八百贯不够,一千贯也不够。到底要多少才够?”
“要加起来的十倍、百倍!”
谢忘琮猛地推门,里面围桌坐的两人正惊愕地盯着她。桌面堆满了钱币,还有一团金银珠宝,闪得人眼睛发晕。
穆娘没反应过来:“谢娘子?你怎么来了?”
“你是要赎身么?”谢忘琮问。
妈妈惊得合不拢下巴,一时不知所措了。她想把谢忘琮赶出去,又舍不得谢忘琮兜里那些钱,硬是笑脸相迎。
“谢大官人何故推门?”妈妈起身,“若想见穆娘,一会儿我亲自领了来见您。”
“原先我问你,她的身价几何。你告诉我,只有八百贯。”谢忘琮有些摁不住怒气,“怎么,现在又要涨了?”
妈妈挥手帕:“哎哟!您瞧瞧,这大夏天的,何至于动怒呢?这€€京的大米还一天一个价呢,人自然也是如此了。”
“放你的屁!”谢忘琮揪住她的衣襟,“人和大米能比较么?!”
穆娘大惊失色:“娘子是官,不能打人!”
谢忘琮盯着妈妈:“大周娼籍三十岁脱籍,怎么,你们想在她脱籍前再狠狠赚一笔?”
妈妈惊恐地说:“怎么、怎么会!”
“还是说你们不想放她走?”
“您说什么呢!按、按照大周律,我怎么敢……怎么敢不放人呢。是她,是她自己想要提前赎身!和我没有关系的呀!”
“那我问你,她赎身到底要多少钱?你给个准话,将来若是再有变,你看我打不打你?!”
妈妈急了,吓得浑身发抖:“我……她……五千贯,五千贯还不成吗?”
“五千贯?”谢忘琮一掌将她推到凳子上,“这么多钱,看来你早就在为自己准备棺材了?”
妈妈赶紧将衣领拢好:“穆娘要是这样便宜,您也不会常常来见她了。若她不好,您怎么能这么多年如一日呢?”
谢忘琮有些冷静了:“我来赎她,三日后我把钱给你送来,你若敢反悔,我立刻杀了你。”
“好官人,好官人!我们怎么敢呢?”妈妈欲哭无泪,“穆娘,你快把她给带走!”
穆娘还盯着桌上那一摊钱看。她道:“我要把钱带走,留给你,我不放心。”
妈妈愣了一下,还舍不得那些钱,可见谢忘琮实打实的拳头,心里又害怕了:“你拿走,你都拿走!”
穆娘把方才装钱的大麻袋理好,一把一把地把钱币往里推。
钱哗啦啦地掉下来,有几枚掉在地上,她也来不及去捡。她先把桌上的清干净了,又弯腰拾钱。
谢忘琮躬身把掉落的钱币捡起来,她看见穆娘的眼泪划过脸颊。
穆娘装好了钱,什么也没说,拖着麻袋就往外面走。麻袋太重了,她完全拎不起来,只能拖拽。粗布擦在地上,倒是将砖都擦干净了。
“我还会偷你的钱么?穆三娘!我养了你十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