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谢忘琮竟恍惚地想起了穆娘,她想起来自己已经有很久没有去见穆娘了。
谢忘琮原本有些迷糊,感受到皇后的指尖时,她惊得立刻往后退一步:“这不合规矩,殿下。”
“是我看你热,一时忘了分寸。”辛明彰同她道歉,“我知道官家要你做什么,如若你不想做,就不要做了。”
谢忘琮说:“我已经答应了官家,好歹试试。”
“劝人起复,并不算多道德的事儿。你还是要小心些。”辛明彰把帕子轻轻放在谢忘琮手里,“若不想做,就随它去吧。朝里有很多武将,也有很多文臣,不必非要你来劝。”
谢忘琮说是。她抬起眼,恰好对上辛明彰鬓上的海棠花簪。再慢慢地移下视线,又与辛明彰的目光撞在一起。
辛明彰朝她笑,恰有夏风,吹动了她们头顶的树叶。
树叶哗啦啦的,谢忘琮心虚到极点。她赶紧把帕子塞回辛明彰手里:“殿下不可。”
辛明彰一怔:“天热了,帕子就送给你,何必还我。”
“多谢殿下,只是我已经收过一个人的帕子了,不能再收旁人的了。”谢忘琮说。
辛明彰的笑有些黯淡:“官人是心有所属了么?”
谢忘琮向辛明彰叉手:“殿下恕罪了,我还有些事,还是先告退了。”
头顶的树叶又在哗啦啦响了,辛明彰看着谢忘琮逃跑的背影,她手里帕子绣的海棠也随风飞舞。
*
宋骧身死,宋宅挂了白。宋稷跪在父亲的灵前,望着冰冷的牌位,心早已飘到延州。
夏日炎热,他不知道父亲的身子怎么样了。愈想,愈觉得心急如焚。来吊唁的官人很多,一波接着一波过来,哭几声,说几场,便有一波接着一波出去。
他无心去看。
到傍晚,谢忘琮与林€€、雷孝德同进灵堂,对衣冠棺拜了三拜。
林€€道:“将军一生为国效忠,今去也,实在是伤痛。”
谢忘琮沉默半晌,顺着林€€的话说:“宋将军是英雄,此生能识将军,也算无憾。”
宋稷缓缓抬起眼。他的眼中布满血丝,双瞳涣散,许是很久未眠,精神不济。
“宋管军。”谢忘琮同他作揖。
宋稷踉跄地起身,揉了一番跪麻的腿,哑着嗓子说:“谢管军,林官人、雷官人。”
“管军憔悴至此。”林€€关切道,“正值夏日,管军要小心身子才是。
宋稷摇头,对他十二岁的长子说:“泓儿,去给三位官人沏茶。”
到后堂,三位才瞧清宋稷这个长子的相貌。兴许是出身将门,宋泓虽才十二岁,个子却比同龄人要高不少,肩宽体壮,当是练武之才。
林€€见了他,忍不住夸赞:“令郎君生得很好。”
宋稷一脸倦容,和儿子说:“你先下去吧。”
谢忘琮的视线追着宋泓下去,再转过头时,正好又和宋稷对视上了。她很尴尬,坐不安稳,就一直东张西望。
“我家泓儿长大了,现下他翁翁又不在了,我有将他送去军营的打算。”宋稷说。
雷孝德道:“孩子年纪小,十二岁就送到军营里,太早了吧?”
宋稷余光瞥了谢忘琮一眼:“有人十岁便能入军营,有人十二岁还在家中享乐。十二岁,不早了。”
谢忘琮说:“十二岁,应当是享乐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