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依旧炎热,骆永诚带一队人到城门口,恰遇雄略军两厢都指挥使代议恒。
二人对视,皆斜眼冷哼。
骆永诚说:“代管军来得可早,眼巴巴地在这等着呢?”
代议恒说:“京城下来的都部署,自然要迎。”
“你来这么早,人家未必第一眼见到你啊。”骆永诚拍拍肩头,“跟着我,去接人。”
一小队在城门口盼来盼去,总算是盼来人了。骆永诚仰着头看,先见走在最前面的粗犷大汉,以为这就是某位二十六岁的节度使,细来想想,年纪似乎对不上。又往后看,这才瞧见骏马之上的年轻人。
确实是样貌出众,骆永诚想着,所谓“佛面蛇心”,是不是蛇心不知道,看面相确实好欺负。
代议恒也看,他知道新来了位都部署,却不是姓甚名谁。朝中有资历做马步军都部署的武官不多,兴许是纪阔那样的人物。
可他抬起眼,分明见到个青年人。
那青年人未着甲衣,只穿一身青绿色。他头戴的那只银冠,清冷冷的,像极了今晚的月光。
代议恒愣住了:“怎么是……”
瑶前身为雄略左第二军都指挥使,也跟着自家上官迎接新官。他也借着月色看见了,心立刻就悬起来:“是他?他不是在秦州么?”
谢承€€背挺得很直,倒不是因为他装样子。他的肩实在太疼了,只要稍稍弯一点,伤口就要扯到衣服,会更疼。
所以他只能挺直着背沉着脸,这样比较好过。
他从马上下来,先见到这位副都部署。
“节使一路辛苦!”骆永诚朝他作揖,“真是传闻不如一见,见过节使!”
谢承€€仔细看了这人的脸,约五十岁,微胖,须髯俱全,说不上和蔼。
脸怎么样倒是其次,身上这身铠甲才最惹人眼。谢承€€看他这身威武的铠甲,再将视线移到脸上:“骆副部署。”
秦书枫同一众人拜,只有谢承€€还一直盯着那副甲胄。
小门边上正有一队小兵在修城墙,嗡嗡乱作一团。
谢承€€瞥了一眼那边修墙的兵,又瞥了一眼骆永诚,还是忍不住问道:“均州形势很紧了?”
骆永诚一怔:“都部署此话何解?”
谢承€€认真道:“忙着修墙,又忙着穿甲,还不算形势很紧么?还是你们得了消息,西燕一个时辰之后就要打进来了?”
“啊,自然不是。”骆永诚觉得有点窘迫,“倒不是很紧,我想着来迎都部署,自然是要隆重些的。”
“是很隆重,下回就不必这么隆重了。”谢承€€把目光放在骆永诚后面的人的身上,他见到两张熟悉的面孔,脸上笑意竟然全无了。
“都部署。”代议恒和瑶前一起拜道。
谢承€€有些沉默,骆永诚见机说:“这是雄略军两厢都指挥使和部将,雄略军这几年都是屯驻在均州的。”
“我知道。”谢承€€说。
骆永诚搓手:“那,进城吗?”
“带路吧。”
谢承€€随骆永诚往城里去,约走三步,后头修墙的人堆里传来一句:“二郎!”
月色萦绕着周身,谢承€€停在月色中,向那片人看。
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隐约地看见许多光膀子的大汉,高高壮壮的,淋漓的汗水反着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