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又想喝酒了,无它,就是担心自己活不到六十岁。他还痴痴地信赵敛的话,“致仕了之后再见”。他打算六十岁就辞官,到时候再去见赵敛,就不必挨训了。可要是活不到六十,他就见不着赵敛了。
谢承€€喝醉了,写了半个时辰的字,困得睁不开眼,倒在地上就睡。纸哗啦啦盖在他身上,当作薄被。
他做梦了,又梦见了赵敛。
梦到赵敛偷偷给照夜多喂草,被周彦抓个正着。梦里他就在旁边看着,也不帮赵敛说话。事后赵敛生闷气:“你怎么不帮我说话?再这样,我也不给昭昭多喂草了!”
谢承€€想回答他,可是自己却突然变成了哑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赵敛问:“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理我?”
谢承€€说不出来。他呜呜咽咽的,就是没办法发出声音。
赵敛生气了:“你不同我说话,我以后就再也不跟你玩了!”
第二日恰好是百官大起居,谢承€€还没睡够便被仆从拖起来,噩梦也就这样被人打碎了。
他为什么做这种梦?谢承€€想,大约是赵敛在怪罪他从前心口不一,好话总爱反着说。
这时候思衡进来催他:“哥不上朝了?才还朝可不能无故缺了朝请!要迟到了!”
谢承€€眯着眼问:“什么时辰了?”
“寅时了。”
谢承€€确实要迟到了,韶园离宫城远,骑马还需几刻钟。他缓了很久,爬起来洗漱穿衣,手脚僵得发胀。
他现在是节度使了,不过身无差遣,只是闲官。
闲官当然也是需要上朝的,在旁听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顺便旁观文官骂战,也不算无趣。
有仆从来替他穿紫衣,他看着镜中的自己。
“要不要薰个衣呢,有些酒味。”思衡说。
谢承€€道:“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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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州。
正月时仍落大雪,风声烈。赵敛蜷缩在被子里,身下枕着两把长刀,一把金的,一把铁的。
他听窗外风雪的声音,手轻轻抚在金刀上面。才闭上眼,门外有人踩雪靠近。他警惕地把手握上铁柄。
“二郎。”
赵敛松了拿刀的手,问道:“谁?”
“是我,吕征。”
吕征同赵敛是同一个都的,都在天武第四军。
天武军是均州地方禁军,隶属于马军司,原归均州马步军都部署王生节制。不过去年正月,王生忽暴毙而亡,朝中又未任命新任都部署,天武军便归副都部署骆永诚暂管。
骆永诚与均州屯驻的殿前司雄略军厢主代议恒并不和睦,几乎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因骆永诚这人肚量奇小,不能容代议恒,便牵连到投军天武军的赵敛身上了。
赵敛在天武军的这两年,很不顺。
“你怎么来了?”赵敛披衣开门,见到满身是雪的吕征。
吕征道:“今夜雪大,均州城的城墙被雪压塌了。副部署叫我们都的连夜修墙呢。”
“城墙塌了?”赵敛直皱眉头,“他怎么不叫厢军去做?城里三千厢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