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疏的眼泪停了:“什么意思?”
徐婉道:“我本妇人,不该说这些朝政之事。但据我所知,太尉绝对不会有篡逆谋反之心,否则先帝也不会封他做顾命大臣。”
辛明彰也点头:“是。官家初登基时只有十岁,孤儿寡母最好篡位,可太尉没动。我若是太尉,不会在此时谋反,这太没有道理了。”
“我……我没有想过这些。”李思疏擦干眼泪,说,“昨夜我知道太尉、都尉、赵二下了狱,心里焦急,就来宫中求官家。官家态度模棱两可,我总感觉他是有意要罢太尉,可又说自己没有这般想法。后来,他便放都尉回家去……”
“官家摸透了赵瞻悯的性子,知道他没有太尉管束,肯定耐不住性子要跟你和离。和离了,太尉与官家就不再是亲戚关系,要诛要放,旁人也说不得什么了。”辛明彰道。
李思疏又拿不定主意了,陷入别样的沉思中。她问:“和离了,会如何?”
“自然是逼着太尉认罪。私藏甲胄,罪同谋反,这是诛九族之罪。不要说太尉,赵瞻悯、赵观忱,恐怕都难逃一死。”辛明彰似有怜惜之意,“文武百官有近半都来逼迫官家处置太尉,你我又是妇人,不能干涉朝政,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尉一家遭难了。”
“我……那我去求官家,我不要和离了……”李思疏说罢又起,被辛明彰拦下。
“长公主,赵瞻悯到底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是他负了你,你何苦再为他奔波?他是无情人,无情人自不必有情人去管。既已决定和离,就不要再生出别的事非了。”
李思疏欲说什么,徐婉却道:“文武百官像是疯了一样,追着太尉狠狠啃咬。墙倒众人推,其实人人心里都瞧出来是什么回事了,偏偏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辛明彰说:“是如此,又能怎么做呢?谁能做官家的主。”她眼瞥向徐婉,“若是太后在,那便好了。太后不在,又有谁来规劝官家?”
“大周不能冤枉任何一个忠臣,如若忠臣太尉被诛,将来还有谁敢为大周效死?那就真是奸臣当道、奸佞横行了。我身为中宫,不能坐视不管。”
见她站起来,辛明彰忙问:“殿下何处去?”
“无人规劝官家,我来规劝。祖宗在天上看着呢,忠臣,不该有此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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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连着五日没有见到李€€寅,实在等不得,又到崇政殿门口去等。
韦霜华向李€€寅报了三遍,说皇后立于崇政殿门口,等着要见他。
李€€寅心里烦躁,随意把札子丢在一边:“一遍两遍三遍,是赶着来提太尉求情的么?要是这样,就让她回去。”
“殿下说了,官家若不见,殿下就一直在崇政殿等着,一日、两日,总有空见。”
李€€寅冷笑一声:“她也来逼着我了?叫她进来,我倒要看看她能做什么事。”
一会儿,徐婉随内侍进了殿。
她竟然穿了€€衣,板着脸走进殿中,俨然一副责备皇帝的样子。
李€€寅才将手中的笔枕在笔搁,问道:“皇后这是怎么了,穿这一身。”
“妾,请陛下圣明。”徐婉叉手,“朝中上下吵得天翻地覆,€€京百姓亦议论纷纷。陛下不可轻信小人谗言,冤枉忠臣,妾特此来劝。”
“哦,你在这宫城里,还能听见朝中、€€京的声音?何处听来?”
徐婉说:“此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天下人都知道陛下将太尉押至乌台狱。”
“所以呢?”
“妾以为,太尉不是谋逆篡逆之人,望陛下勿听谗言,冤枉忠臣。先帝、皇太后娘娘在天之灵,也不望陛下如此。”
李€€寅嘴上扬着笑,分明没有上心模样。他又将笔拿起来,到纸上画了几道:“你说谁是奸佞?”
“自然是殿前副都指挥使谢祥祯。”
“他做了什么,让你觉得他是奸佞?他可是平定延秦的大功臣。”
“陷害忠良,便是奸佞。朝中百司百官,不过两种人:一为忠,二为奸。为人臣者,当纳忠效信、克己奉公,上敬奉天子,下爱护百姓,公忠体国。而奸者,顽皮赖骨,欺善怕恶,以飞短流长,诬罔视听,祸国殃民耳。而今陛下忠奸不辩,残害忠良,实损人害己而已!”
李€€寅听了这一番话,忍不住感叹:“好一个忠奸论啊,皇后,你不去科考真是可惜了,我竟然不知道我的皇后如此有才。”他拍起掌来,“我的皇后说我忠奸不辩,说我残害忠良?谁跟你的胆子,要你这样与朕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