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疏提裙子上前,一面叫内侍前去制止,一面挡在赵敬面前。她发上步摇摇晃,淹没在哭泣声中。
“不要作孽了,都尉!”
“我家里有了内鬼,怎么能不查呢?”赵敬直视李思疏的眼,一字一句道,“家中遭此变故,决不是飞灾横祸,一定是有人蓄意。”
这还是李思疏第一次同赵敬对视,她望见那双带着恨意的眼,好像和想象中的又不太一样。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都尉何不寻了别的办法再问?”
“我爹也是活生生的人,我二哥也是活生生的人。他们现在在御史台狱,长公主知道御史台狱是什么地方么?”赵敬冷笑,“你若是知道,就不会拦我。”
李思疏颤起双唇:“我……我去求官家,让官家放了太尉和二郎。”
“你怎么不去求官家一刀砍了我,最得你心。”
李思疏浑身一震,眼睁睁望着赵敬走下台阶。她耳朵嗡嗡的,听赵敬在院中竭声问:“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想让我们家不好过!”
“大哥……”有人大哭道,“我们生做了赵家的人,死了还做赵家的鬼,怎么会做奸细、内应,毁掉这个家!这家里,又不止我们可以走动!”
李思疏的内侍厉声责备道:“放肆,还能是长主不成?”
底下哭的小厮反驳说:“事已至此,我是全然不怕了!大哥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我们家里的人,自然是盼着家里好的,你一个宦官,也会盼着我们家好吗?!”
内侍勃然大怒:“放肆!放肆!”
“我就是放肆了,怎么着?”那小厮推开瑶前,咬牙切齿地说,“你们没来之前,我们家太平着呢!你们一来,什么祸事都有了!放肆放肆,就知道说个‘放肆’,我也会说放肆!”
又有几个年纪大的妈妈站起来吼道:“招来个君上供在家里,走也不是,坐也不是!我们见着自家阿郎郎君且不用看脸色,对着这些宦官却要看脸色!什么道理!”
那内侍气得脸红耳赤:“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可是楚国长公主!”
“骂长公主了么?骂得是你这宦官!我呸!皇宫里来的怎么了,就高人一等了!就把我们家害成这样,我们倒还得捧在手心里,什么道理!”
“你你你……”这黄门欲向李思疏求援,可转过头的时候,他看见李思疏在落泪。
“长公主?无耻刁民,看我不告诉官家!”
李思疏咽下眼泪:“不要说了。”
院子里霎时安静了,叫嚷、哭泣、哀嚎,全都消失不见了。
赵敬似乎就在等这一刻。他淡漠地望向李思疏,良久才说:“这些人不懂事,得罪了长公主。”
李思疏团泪而视:“他们说的话,也是你想说的话,对吗?招来个君上供在家里,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害了你,可怜你还得把我捧在手心里。对吗?”
赵敬见她落泪如雨,规矩地行礼道:“不敢。”
“你就是怨我断了你的仕途,是吗?你家人不会背叛你,这个宅子里最可疑的是我!”李思疏靠近他,眼泪不停地往下掉,“你总是说‘不敢、不敢’,你有什么不敢?你敢不正眼看我,你敢不同我靠近半分,你什么都敢!”
赵敬随之后退,直到背后抵住木柱,再也退不了了,这才停下。
他望着李思疏的眼,一句话也不说。
“你何必演这一出戏,假模假样打一群人,装模作样地让他们哭一场!做给我看,是吗?”
赵敬颇有些厌恶地挪开视线。
“我没有把你的任何秘密告诉别人,这宅子里的所有秘密,我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赵敬抬手指向那些黄门,“他们知道。”
“是谁!是谁乱翻乱看,到底是谁!”
那些个黄门都不说话,纷纷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