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不能的呢,拜师学艺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况且我们不是天下第一好么?就算是不可以告诉别人的事儿,我也会告诉你的。”赵敛也摸自己的手掌心,跳过这话,问道,“你背还疼么?问了军医,他说夜里还得换药。回头等你休息够了,我替你换。”
“二哥会换药?”
“我有什么不会的。”赵敛忍不住伸手摸谢承€€的发,挽在手间,“我什么都会,就算不会,我也能会。”他又把谢小官人的头发捋到后面,说,“我还会束发,回头给你编个小辫儿,怎么样?”
谢承€€恍然惊醒:“我又没束发,二哥。”
“没束发就没束发,我跟你之间还讲究这个吗?”赵敛卷着谢承€€的发梢,故意缠在指间,“我真喜欢你的头发。”
谢承€€又陷到无人的地界去了。他的头发从来不曾有过知觉,如今被赵敛缠着,好像都有了触感,滚烫的热气顺着发流到他脑子里去。他想撤离,身子却不自觉地静住,不许他动弹。
他光看赵敛的衣,薄甲脱了,现在只着便服,袖摆软趴趴地坠着,露出一截手腕。赵敛的手腕和他的也不同,好像赵敛的比他的要结实,也让他感到心很安。
“我给你编小辫吧?”赵敛突然说。
谢承€€摇头:“我不编小辫。”
“试试吧,四缕的小辫,我以前只会编三缕的,前几天五哥教了我怎么编四缕,我试过了,不丑。”
谢承€€的思绪跳啊跳,先问三缕辫怎么编,再问“五哥”是谁。
“五哥叫王重九,就是我在一军结识的朋友,他从黄州来的,人可实诚。”赵敛不再玩谢承€€的头发了,起身到桌子那边倒茶。他说,“改日我可以引他同你认识,他人很好,我与他很投缘!”
谢承€€“哦”了一声,随即又有沮丧爬上眉梢。他不知道是在沮丧赵敛认识了新朋友,还是在沮丧赵敛不再摸他的头发了。他问:“二哥还结识了哪些朋友?”
“可多了,这些人都比书院里的有灵气,说话做事都直接,从不拐弯抹角。”赵敛真的要把所有认识的朋友都告诉谢承€€了,“其实关实人也不错!他是相州来的,入营第一天,还跟你阿姐打过一回。哦,重九也打过!我一开始以为他们不好相处,其实只是性子直而已。”
赵敛来了兴致,坐在榻沿跟谢承€€说了好久,片刻不停。
他和谢承€€太久不见了,有什么好事儿都想跟他分享。除了营里的人,还要说营里的饭,还有和周彦练刀时的好玩事儿,骑马时的事儿。
而谢承€€默默听着,偶尔才回应一下,其它话一概没说。赵敛也是个粗心人,说完了,才注意到谢承€€面露失意,问:“你不高兴啊,谢小官人?”
谢承€€说什么呢,他只能说:“我背疼,你继续说。”
“我不说了。”赵敛凑着谢承€€的肩,“有好多事儿,我都想跟你一同见识。可惜我们不在一起,你也不是我的军使。”
谢承€€余光看着赵敛:“你为什么想跟我一同见识呢?”
“你比他们都好啊,我跟着你,还能学到东西呢。”
“我一点儿也不好,我很坏。你跟他们也能学东西,我也不会编小辫儿。”
赵敛盯着谢承€€看,突然噗嗤笑出来。
“笑什么?”谢承€€不解,“我真的不会编小辫儿。”
赵敛将额头靠在谢承€€的肩上,又开始摸头发了:“你跟他们不一样,但我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他抬头,离眼前人特别近,近得能看清眼里的自己,“因为我想知道你跟他们哪里不一样,所以我来了。在上午我看到你受罚了,心揪着觉得难受。我本来就想着,晚上偷偷来找你,现下也不必了,我能正大光明地来了。”
“不是……不是太尉叫你来的吗?”谢承€€问。
赵敛说:“是他叫我来的,但是是我求他叫我来的。我不求,哪能来见你呢?哪能偷偷送吃的给你?”
谢承€€一听,刚才的烦恼顿时消散了。他也笑起来,说:“那岂不是……麻烦你了。”
“你瞧瞧,你又和我客气了不是?我就希望你有事儿就来找我,我会帮你的。没事来找我更好,我们就坐着说话,说说不完的话,我和小官人之间还能分彼此吗?”
谢承€€低下头,没头脑地笑了。他不敢在这些话上深究,转头问别的问题:“二哥什么时候和周将军学刀的?我也同太尉学了些东西。”
赵敛边和谢承€€聊着,边给他编小辫,四缕分在手里,一股一股地叠上去。
头发真软,跟他的心一样软。他们两个人的心都是一样软的。
编完头发,束好了,赵敛又给他换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