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辈子肯定是欠你的。”林晗轻叹道,“走吧,别让人看见……”
他欣欣然起身,到了住所既是搬枕头又是铺床。林晗坐在床头,冷眼瞧着这人来来回回,暗自腹诽。
这会倒是身手矫健,神思清楚了。头一回见人有这种醉法的。卫戈搬好了枕被,没忘了过来伺候林晗洗漱,完事过后,还把屋子里外收拾清扫了个遍,简直跟疯了似的。
扫完屋子,还非要去扫院子,林晗连忙拦着才作罢。
林晗心头那点冒出的疑虑瞬间被浇灭。清醒的脑子是干不出这样的事的,看来真是醉了。他吵着跟林晗睡觉,也不上床,收拾好枕头被褥,反而找了个墙角坐下,怀中抱着刀,闭眼睡去。
林晗忽地有些心疼,蹑手蹑脚地下床到他跟前,轻声唤了句:“卫戈?”
没有回应。他想了想,换了个名字:“裴桓?”
毫无动静,那人垂下的长睫微不可见地颤了颤。林晗回身抱着褥子给他盖上,兀自点了灯,在他身旁拿了卷书看。
不知过了多久,他昏昏沉沉地睡去。一觉睡得酣畅,睁眼时已是晨曦时分,还没穿戴好衣服便有人来拍门,惊声道:“王师来攻城了!”
林晗连忙奔出门去,听见关楼方向传来崩山裂地的巨响,高呼道:“卫戈呢?”
“卫将军已经去了!”
他匆匆地赶往城楼,一路上撞见许多负伤歇战的士卒。朝廷军队用€€石攻城,撼得山摇地动,城头似有天雷降世。
好在青门关城险墙厚,在接连不断的袭击下宛如铁堡。对付这样的强攻别无他法,只能固守在城后,用弓箭还击。然而弓箭射程有限,在€€石雨下用途有限。
林晗正要找个地方展望旗号,一颗€€石刚好砸在他跟前。他明显地感知的脚下城楼的震颤,飞快地踱到城堞后方眺望。
这回敌军的旗幡又不相同,将领居然是王氏的人。王致家族多是文臣,在军权上向来讨不着好处。聂家一垮台,他们就坐不住了,对灵州的兵权虎视眈眈。假若能借此机会讨贼成功,灵州的军权岂不是唾手可得。
望清了是哪路军马,林晗便在城楼上到处找卫戈的影子。卫戈正在关楼督战,传令守军以床弩破敌军威势,不经意瞧见各处张望的林晗。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几乎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喧嚣中,“快回去!”
攻克险关并非朝夕之功,这一点对面应当清楚。林晗将两手拢在嘴边,对卫戈高呼道:“不必太过担忧,等双方耗得差不多了,他们自己知道鸣金收兵。”
他的本意是宽慰一番,哪晓得周遭巨响隆隆,卫戈压根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只对他皱着眉摇头,做了个回去的手势。
林晗帮不了什么忙,回身下了关楼,心间飞快地谋划。正值此刻,一只灰羽鸽子突然从天而降,在他面前盘旋几圈,冲他歪了歪脑袋。林晗捡起信鸽,取下书信,一行字跃入眼目:“昭皇帝敬启。”
能这么叫他的只有穆惟桢。他急忙把信笺展开读过,原是来劝降的,穆惟桢用寥寥几句陈述了利弊,称只要愿意归降,他便上请穆献琛封林晗为衡王。
林晗把信纸揉在手里,心道情义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剩下的便是离间计。
他顿时有了主意,径自回住处去,打算再给穆惟桢写封信。
方进了院子,便听见有女人在哭闹。平都公主一身艳丽的衣裙,显得人比花娇,带着侍女候在他门边。林晗脸色一沉,看向梨花带雨的公主,耐着性子问了句:“姝姐姐这是怎么了?”
平都公主被他温声一问,变本加厉地哭闹起来:“含宁,你可要好好管管你手下的人!”
他故作惊讶地问:“这从何说起?”
公主捏着手帕,对身旁侍女耳语几句。那侍女领命而去,不一会带回来个纤腰袅袅的人儿。
那人似乎也刚哭过,眼眶微微发肿,一双眼睛好似烟波渺渺,顾盼生辉。
林晗冷笑一声:“吕应容,又是你。”
吕应容是跟着公主从灵州来的,本就怕他,被简单的一句话惊得连连打哆嗦。平都公主反应快,试探地询问:“你们认识?”
林晗没有跟他们纠缠的闲心,不耐烦地撂下话:“有事说事,没事就滚。”
吕应容被吓得哭出了声,跪在地上不断发抖,好一副雨打霜摧的凄惨姿态,哽咽着朝林晗哭诉:“求太守为我做主!”
他一边抽噎着抹眼泪,一边断断续续地交代。林晗越听他诉说,脸色越发难看,待吕应容说出个来龙去脉,他便转头朝身旁守卫吩咐道:“把聂峥给我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