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大宋宣和遗事 周扶 2912 字 4个月前

紧接着,他整个人都被拎了起来。

持盈抬起了眼睛。

然后,庆哥从腰间抽出一把刀,很亮的刀光,直接向前,抹在赵烊的脖子上。

赵烊叫了没有?应该没有吧,毕竟喉咙都断了,血飙得很高,从持盈的眼睛开始洒落。滑倒脸颊,再到下巴,然后渐次第滴落到他的膝盖,袍摆。

那可能也是持盈自己的血,他们是父子,血脉相连。

赵煊很麻木地想,他有没有见过杀鸡?他应该不要见,他都不忍心看别人用弹弓打燕子。

刘文彦看到这样可怖的景象,吓得往外跑,没人管他,但黑夜里,很快又一声尖叫响起来。

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渗,庆哥松开了赵烊的身体,赵烊就那样滑了下去,赵持盈没有低头看自己年幼的儿子,任由血淌在他的脸上,一动也没有动。

很久以后,他眨了眨眼睛,血从他的睫毛上抖下来。

庆哥赞叹地看向他满脸的血,夸奖道:“果然很漂亮。怪不得,怪不得。”

他伸出手,却不知为什么,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持盈。

“赵持盈,希望你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心中存有畏惧,不然,你会得到上天的惩罚。”

持盈没有说话。

“你听到了没有?赵持盈,我正在代表郎主和丞相行使问责你的权力!”

持盈闭了闭眼睛,血也许是从他眼皮上的褶皱滑下来的:“敬告郎主、国相:臣若非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何以全身远害!高天后土,神祗听之!”

庆哥满意地笑了,他拍拍赵持盈的脸,手上沾了一点血,然后让人把赵烊的尸体带出去。

临走前,他看了赵煊一眼,赵煊没有注意到那个眼神,他盯着持盈。

一滴,两滴,血溅透了他的袍服,好像淋了一场雨,脸颊上还有一点指痕。

大家给他洗脸,一点点把他擦出来,持盈低着头去看地砖上蜿蜒的血迹,像一条蛇。

大家把他搀扶回房间去睡,可到了房间门口,持盈停住了,他没有进自己的房间,他让大家走,然后对赵煊伸出了手。

赵煊没有给他擦脸,也没有给他擦衣服,他始终保持着一种沉默。

持盈的手里面不知什么时候有了血,他握住赵煊的手恳求他:“带我去你房间,好不好?”很惶惑,像一只小鸟。

血合在他们的掌心。赵煊没答应,伸手要去推持盈的房门,持盈不让他推,把他的两只手都拉住,可怜兮兮地看向他,试图把自己塞进他的怀里。

赵煊没有手,只能用脚把门踹开:“你自己睡。”

很拥挤的房间,到处都是书画笔墨,简陋版的宣和殿,到处都是被人翻过的痕迹。北荒没有那么丰富的颜料和生绢,持盈用分叉的墨笔还有粗糙的,充满着斑点的纸头作画,有些时候还用木板画画,他画很多东西,五国城的树,鸟,江河,小羊羔,他最爱去的小土坡。

还有赵煊。

他没有写那是谁,可赵煊看见了自己的肖像,那天他应该是在河边看鱼,持盈的笔下,他看起来好像一个在思考哲学问题的庄子,但他只是在发呆。旁边有持盈题的一首小诗,去年生日的时候他写给赵煊的。

持盈很可怜,他看起来手足无措,因为这幅肖像的纸不好,很粗糙,墨也不好,到后来都有了一些水色,又被庆哥翻得皱巴巴的。

他乞求道:“这里太乱了,我没有办法睡觉,我不想自己睡。”

“你可以跟别人睡。”

“我不要。”持盈摇头,赵煊看见他眼里的波光,“我想和你睡。”

赵煊讨厌那副肖像,讨厌知道弥补的父亲,讨厌这些东西来得那么晚,他觉得自己的心理肯定有问题,因为流落到这里,父亲和他责任均分,谁都别想怪谁。

怎么就他会做出这样乞求的姿态?赵煊很难过,很痛苦,所以他报复持盈:“这么想和我睡?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