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不太出得来。告诉持盈鹰图的事,持盈却避开不谈,顾左右而言他,为什么?
谁都知道持盈喜欢那只海东青,喜欢上一座房子,难道不会喜欢上房子下的乌鸦吗?当然,海东青是完颜宗望送的,养死那只海东青的人却是蔡攸的儿子,持盈更喜欢蔡攸这幢房子,但现在呢?
他萌生出一种恐惧,完颜宗望可以要很多很多的钱,可是他没有,他只要了一只鸟的画,这幅画会不会撞开持盈的心房,让他萌生一丝感激和眷念?
他有第二种选择了,如果他有一天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他有第二种选择了。
可这是谁的错?
如果,如果他早一点去,去把父亲接回来……不,如果一开始就没有这个阴谋€€€€
“都是他的错。”
“其实他对我不错。”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碰在一起,又下意识消音。
持盈坐在桌边的凳子上,遥遥面对着赵煊,烛火烫着他袄上的燕子,他从北国带来的唯一行李:“如果我真是他的俘虏,得到这种待遇,我真应该烧香,感谢上天保佑了。”
“可我不是。”持盈说,“我有国,有家,有你,我并不是自愿受他摆布的。”
赵煊被他吓得站起。
持盈坐在椅子上,告诉他:“他靠阴谋掳掠我,最后心软,相当于什么都没要就把我放回来了,你想问我他为什么会这么做,是吗?因为我和他睡了。照你心里想的,也许他爱我。”
赵煊跪在他面前,诺诺地不说话。
持盈把他的身体揽过来,抱在自己的膝边:“‘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三哥要把我带去他那里,对他有好处,他接受了,他有什么错?即使他就是一个绑匪,但‘窃国者侯’,他没有错。他在军中,对我好,还把我放回来,没有要额外的钱,他不仅没有错,甚至还有恩于我。”
赵煊将脸埋在持盈的臂弯。
“不是他的错,是臣,臣的错。”赵煊忽然萌生出一种后悔的心绪,他觉得自己伤害了父亲,他那样理直气壮,从来就只有父亲伤害他的,他从来不伤害父亲,可父亲吃了这么多的苦,自己怎么能这样揣测他,“是臣无能,使爹爹受苦。羞愧追悔,此恨何极!”
持盈的指尖落在他的脸颊上,没有指甲的指尖,钝钝的,柔软的指腹:“你和我说鹰图的事,又想听我的态度,为什么?”
赵煊闷闷地说话:“我……”
持盈说:“你怕我喜欢他?可我在他那里的时候,每天都在想你。”
赵煊更难过了,他把脸埋在持盈的腹部上,那种温暖而丰盈的感觉让他感到安心和快乐:“我想告诉爹爹,他对你不是真心的。他知道定州是我的封邑,还让我割让,就是为了告诉我,他压根不死心,他不是真心要放你回来的。”
只有我和你是一起的,我们有共同的利益,我们永远,永远一起!
“我知道。”持盈安抚他,“可他怎么想,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赵煊喜欢听“咱们”,他喜欢听持盈和他许诺,他们永远是一起的,这种捆绑的关系,比爱情还要牢靠,他感觉到很快乐。
看,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种选择!他坚定地被父亲选择着。
就算有别人对他好,他也会选择我的!
他依偎在持盈怀里,可持盈本来只坐在凳子上,赵煊要埋在他怀里,只能坐在地上。
持盈让他起来,说地上凉,赵煊不愿意起来,持盈心想他一定哭了,果然用手摸时有一点潮。
持盈要哄他开心,就故意逗他,大大地叹一声气:“唉……”
赵煊不知道他怎么回事,以为他真的难过起来,赶紧抬起头:“爹爹何愁?”可他抬头以后,才发现自己脸上还有痕迹,又立刻低下头去。
持盈感叹道:“我说你怎么来问我‘定州’的事,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可见古话是对的。”
“什么古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