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大宋宣和遗事 周扶 3343 字 4个月前

持盈凝滞了一会儿,他让赵煊吃梨,赵煊不吃,他一个人默默地吃,梨子水弥漫在他的舌头上:“这种事还要学吗?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的。”

赵煊看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好像犯了什么大错那样,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一点:“爹爹飞白丹青,再有禀赋,不也靠练吗?”

赵煊将他揽在怀里,从后面抱着他,持盈并不转身,捧着温热的梨水盏不说话,汁水里倒映出他冠上摇来晃去的珍珠垂穗:“那怎么办,你已叫我耽误了。”

赵煊听到他破罐子破摔的话:“耽误就耽误吧,我好好教谌儿。”

持盈犹犹豫豫地“啊”了一下,又说:“其实我也会推沙盘,官家若有不懂处……”

赵煊说,你叫童道夫教你推沙盘,转头在沙盘里捏了两个沙子人放着,大家伙都知道。

持盈被他一个抢白,委委屈屈地低下头去,盯着那盏梨水:“官家上有老下有小,可真辛苦啊。”

赵煊哼着笑,显然赵谌不足以让他辛苦,父亲才是他辛苦的根源,但他掠掠持盈的鬓发,又不以为苦,委婉地哄他道:“怎么不簪花?”

持盈不意他换了个话题:“马上要拆头发睡了,簪着拆了费劲。”他读懂了赵煊的隐语,又有点雀跃:“官家要学簪花吗?”

这个我会呀!

赵煊就算再闷,基本的簪花礼仪也不可能不会,他从侍从手里接来一满盘的绒花、绢花,让持盈坐正在他怀里,一枝枝比过去,还说持盈的牡丹金冠大得像个倒扣的汤碗。

持盈正是理亏的时候,忍气吞声、低眉顺眼,委委屈屈地辩驳一句:“冠子大衬得脸好看呀。”

赵煊用一朵粉绒花搔搔他满月一样莹润的脸:“不用衬。”他说持盈见瘦了,大冠子显得他的脸瘦得更可怜。

持盈其实是年底的时候生了一场病,可赵煊显然不这么觉得:“我头一回去燕京时,留了三天,虏中饮食尽是腌菜、扁食一类,无怪爹爹消瘦。”

他和持盈说,自己在金营时,送来的饮食尽是咸菜饺子,非常的单一:“北方冬天之时天气极寒,储存菜品于窖中可以经年不坏,冬日他们便以此为食。臣恨他们无好物奉与爹爹,使爹爹消瘦至此,”

持盈还好背对着他,一口一口梨汁化解尴尬,很快就喝完了一盏,又拿赵煊不吃的那个捧在手里喝:“他们顿顿给你吃饺子?”

赵煊不疑有他:“爹爹不是吗?”

持盈顿了一下:“是、是啊!”内心骂宗望给他儿子吃咸菜就饺子。

赵煊看他贴在自己怀里,更觉他在外受苦可怜:“因而我问爹爹还没有吃厌饺子吗?若不喜欢,明天不叫送来了。”

持盈将错就错:“好、好啊,我是吃腻了。”

赵煊拍了拍他,要他坐正,给他簪花戴,他好像不怎么不喜欢大花,拱在持盈金冠旁的都是小绒花,持盈没有镜子照,并不知道自己的头发什么样了,他觉得自己像个大号的摩喝乐娃娃,给赵煊又换衣服又打扮的€€€€赵煊还好意思说他的金冠和项链,这里备下的衣服全是他弄的,他要是不喜欢看自己戴,预备着干嘛?

过了一会儿,他那股心虚劲就顺理成章地下去了,又开始说赵煊:“拿一朵大花吧,怎么总插小的?”

赵煊一意孤行,并没有纳谏的美德:“就爱插小的。”

持盈憋了一口气无处伸冤,心里又难过,又酸楚,又后悔,只能嘴巴里埋怨道:“细细碎碎的多难看,你要是€€€€”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冠子动了动,赵煊拈着一朵花往冠子旁边插,可捣了半天还是进不去,持盈感觉头发有点痛:“你捅着哪儿了?”

赵煊抛开手上那朵花,仔仔细细扒着持盈的头发看:“有个小玉梳挡着了,我给它拆下来。”

持盈一听,顿时警铃大作:“别€€€€”

可他话还没说完,赵煊的手已经下来了,他一个用力,把阻碍他插花的玉梳从金冠下拔了出来,持盈几度色变,忽然觉得头上一轻,果然,他满头的头发都散了开来,金冠歪歪斜斜地挂在一边,持盈一转身,那金冠就“扑通”一声滚落到塌下了。

赵煊手里还拿着那个小玉梳。

满头的小绒花穿插在持盈的头发间,半挂不挂、要掉不掉的,持盈哭笑不得:“这梳子是插来承重的!”又觉得赵煊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赵煊一点点把他头发上挂着的花朵清理干净,持盈打眼一看,绿的、粉色,小小的花骨朵的好十几只:“叫你插一头的小花做什么来?没缝了还往里头挤。”

赵煊垂下眼:“想多插一会儿。”

花小的话,就可以多插几只了。要是一朵大花簪上去,整个头簪满了,却别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