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大宋宣和遗事 周扶 2815 字 4个月前

“你不知道,但你再捏我的左耳朵,它就要比右耳朵大一圈了。”持盈道,“不捏的时候就拿眼睛看,上面有个耳洞,怎么,你没见过?稀奇?”

“我……”

持盈忽然靠近他,吓得赵煊赶紧把手抬起来,以免铁针刺到他。

持盈对他说:“你小时候,我没有照顾好你,使你多想,这是应该的。可六哥的事,你真是冤枉我。他们从火,不都是跟着你定的字辈?你不爱听我提三哥,可三哥原本已经从你的‘€€’字起名字了,你叫那名字时,身体总不好,我找人算来你属火,给你改名字,后面弟弟也就跟着你改,结果你现在还和我计较一个‘日’字,是不是伤我的心?”

“现在又拿爱屋及乌的话来伤我,你读了这么多年书,还用叫完颜宗望来教你成语?”

持盈把话说得那样直白,可身体上又很软,他靠到赵煊怀里去,捉赵煊的手,放到自己的右耳朵上去。

他要赵煊给他再打一个耳洞。

赵煊不肯:“我只恨他羞辱爹爹,并没有说爹爹爱他的意思,他和我说每一句话,我都不信,从没有这样的想法!”

持盈摇了摇头:“他给我穿耳,我不情愿,这是羞辱;我对你情愿,这就不是。”

他又问赵煊:“你不想看我戴耳环吗?”

那是一个很美丽的眼神,也是一句很诱惑的话语。烛火照映着持盈衣服上振翅欲飞的鹤纹,他没有戴耳环,只是倚在赵煊的怀里,赵煊无端地觉得他耳朵上正有一串宝石、珍珠或者黄金在照耀。

你不想吗?

持盈坐到他怀里去,然后教导他:“把这根针烫红,然后拉直我的耳朵,穿过去,会不会?”

赵煊把针扔到桌上:“爹爹是天子,玉体岂能有毁伤?我听人说,穿耳的痕迹是可以愈合的……”

“我不想它愈合,我为什么要它愈合?我就要这个洞在我耳朵上留着,到我死。”

“留着?”

持盈肯定地说:“留着。”

赵煊不可置信:“他这样羞辱你!”

“关他什么事,他算什么?他将我掳走,给我穿耳,做这样的标记,羞辱我,这并不是他的强大,而是我的失德。天赐我太阿之柄,使我做二十年天子,我却使生民流离、金瓯缺残,为君时失德,为父时失责,愧对上天、祖宗,此是上天赐警于我,我要留着这个耳洞€€€€”持盈说,“这是我自己招致的,我要永远记着它。”

“那一个也够了。”赵煊空着的那只手摸摸持盈的左耳垂,丰盈的耳垂肉上的一个小洞,不细看都看不出来,但他捏上去的时候甚至有点肿,硬硬的一块。

持盈摇头,忽然笑了一下,甜蜜蜜的:“不够,够什么呢?我要记着它,也要记着你。”

“记着我。”

“我要你给我穿一个耳洞,我要记得你,记得你爱我,为我冒这天大的风险,这是你送我的,一辈子跟着我,好不好?”

赵煊好像傻了,他找不到自己的舌头,或者说找不到自己的心灵,他只会重复持盈的话语:

“我送你的。”

“你送我的!”

给……父亲一个标记。

蜡烛烫红在穿衣针上,跳动在持盈的眼睛里,他的半边脸陷在赵煊的怀里,只露出一个右耳。

他和赵煊说话:“我刚刚出去找了好久,才有一位在这里歇脚的老姥带着针线,才问她买来,她还问我干什么用来,要不要我帮忙,我说€€€€”

“你说什么?”

针对准了持盈的耳垂,持盈说:“我和他说,我儿子有东西破啦,我给他补一补,不知道还能不能和原来一样呢?”

针穿过皮肉。

血淌落下来,持盈疼得要命,又恐赵煊手软,叫也没有叫一声,可脸上已经皱了起来,他一边抽气,一边指挥赵煊:“茶叶,拿梗子堵着!”赵煊吓得手抖,泼了一盏茶在桌上,手忙脚乱地在水洼里找茶叶,血沿着持盈的耳垂流下来,吸在黑衣服上,赵煊给他擦,持盈又把他的手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