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盈吞下那话,又起头:“开心……”
赵煊说:“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持盈满脸泪花地笑了:“开心!”
赵煊终于把他调理好了,志得意满,捏捏他的左耳垂,要他起来:“开心就把衣服脱了。”
持盈张了张嘴,看向外面的天光:“还、还这么早呢!”他想赵煊怎么到这关头还乱想这事,就算用车驾走的慢点,白天不该赶路吗?
赵煊看到他的神色,也知道自己的话有了歧义,脸一红:“叫你换自己家的衣服!”
持盈就从他身上下来了,赵煊亲自给他换衣服,外面的红袄脱了,露出里面的珍珠长衫来,赵煊看上面的颜色都旧了,甚至还有一点脏污,哪儿来的血?可他看持盈大冬天里还穿着夏天的长衫,很满意,就夸奖道:“好乖。”
持盈恼羞成怒:“这是你该对我说的话吗?”
赵煊把自己的氅衣脱下来给他裹上,拎起地上的那一摊红衣服,和他到外面去,院子里的雪扫过一块,持盈拢着大氅看他动作。
赵煊擎着一支蜡烛,点燃了这堆衣服,火焰在衣服上燃烧,衣服上缀着的毛领发出一股油脂的味道:“跨过去。”
持盈听话地抬脚,那一摊衣服烧成了灰,赵煊看他跨火,也出了一口气:“好,好,从此以后百祟尽消了,平安没事了。”
持盈转头看了一眼灰,赵煊拉着他的手进房间,问他要不要骑马,持盈说骑,走快些,就换了身玄黑鹤纹锦的缺€€袍,宣和香扑面而来,赵煊方觉满意:“红色还是太显眼,为防有变,爹爹还是同我一起穿黑的吧。”
持盈神神秘秘地笑:“我在清州得你亲征诏书以后,就天天穿红色,你猜为什么?”
赵煊弯腰给他系腰带,手在他的腰间顿住了:“为什么?”
持盈告诉他:“完颜宗望说,你曾派人来劫我,我怕你派人再来,为了叫他们快点找到我,就天天穿红的,是不是很显眼?”
赵煊叹道:“自我那次劫营以后,完颜宗望就放了一把火,带着你到燕京去了,我当时心里很后悔,想他要是生气起来,对你不利要怎么办?即使把你劫出来,一路上逃跑,中了暗箭、埋伏,又要怎么办?就想着还是赎吧,平平安安,万无一失的,能回来就好。”
持盈又难过起来,为这样百转的心肠。赵煊给他把袍摆捋整齐了,哄道:“不过,今天在雪地里,我一眼就看见爹爹了,爹爹真聪明。”
持盈的一喜一怒都被他牵动了,又骂他:“这是你该对我说的话吗?”
赵煊不说话,不告罪,可不知怎么的,叫持盈又得意起来,我可真聪明€€€€他一下子就找到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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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北上途中,一直有人要来救他,乔贵妃就专门给他做了件绛纱袍(姐你哪来的布料辛苦你了)让他显眼一点,当然结果大家都知道的……
第100章 宣和殿后新雨晴 双燕飞来向东鸣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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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继续前行,持盈有时候骑马,有时候乘车,片刻都没有歇下来过,他的骑术从来没有用到过这样紧急的时刻上来,赵煊有的时候和他并辔,有的时候跑在他前面€€€€持盈不太分得清东西南北,如果跑到前面去拐错了弯,还得叫人上去喊他。
每路过一个,或者每两个驿站,他们就进去喂马、休息一阵,持盈在高高的墙下捧着水喝,忽然笑了起来,赵煊问他笑什么,持盈给他就念诗:“一骑又一骑,双骑如星流。平阳发咸阳,暮及陇山头。”
赵煊原本想问他辛不辛苦,可看他笑得那样开心,就咽下了这句话。
这样奔波的旅途,白天的,黑夜的,宽的,窄的,赵煊都经历四遍了,有什么好开心的?可持盈就笑,就开心,那种情绪感染了他。
弄得他也开心了起来。
持盈又从驿站开始数,二十里或三十里一个驿站,不管皇帝是谁,驿站总要在的,大家伙都要寄东西、传情报、远行,都要补给、喂马、歇脚他们今天从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出发,到现在才过了几站来着?
赵煊回答他:“二百里。”
持盈很不满意这个数字,他类比:“急脚递一日行五百里,咱们一天怎么才二百里?”
他喝完了水,又忧愁,又跃跃欲试:“咱们继续走吧,还有一晚上呢,我总不安心。”
赵煊把他的水杯接过来,捏捏他的左耳垂,带他去收拾好的地方休息:“急脚递每过一站,换人换马,星夜不停,才能行五百里。冬天夜里黑,又有雪,摔倒了更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