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曾经和我一同听《春秋》,说我是武姜,我深有此感,我为了自己,引起两个儿子的争端,导致了今天的局面,难道不是报应吗?南朝有一句话,叫做‘亲亲相隐’,儿子要为父亲补救,父亲要为儿子善后,其实这话还能叫做‘亲亲相代’,儿子做错的事情,父亲应该去承受这个报应,这一切和你没有关系,咱们不是一国之人,各为其是,我为什么要来讨厌你呢?”
宗望凝视着他。
他不是他的儿子……休说赵煊,连赵焕他都比不上,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他连他的子民也不是,当然,做他的子民,实在称不上是一种殊荣。
可他把内外分得这样清楚,这样不留余地!
持盈忽然笑了一下,那是一个很美丽的眼神。
秋波为什么叫秋波?是因为它在秋天的时候,在持盈的眼睛里面荡开吗?
“我从前做过许多错事,以至于国家生乱,险些离散,幸举长子代我,如今只愿归家,与他团聚。郎君也要回国,咱们若就此别过,也算一段佳话了。”
持盈来此,是为了见宋使,可宋使总不来,他只能把话摊开来讲。
内心里来讲,宋朝武德不盛,连朽坏的辽国都灭不掉,更何况新生的金?既然金一定要存在,为什么不选择对他家友好的宗望呢?
他知道宗望,或多或少……那最好了,不是吗?
宗望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有信:“可我实在仰慕叔叔,叔叔此次若走,此生恐怕都不能相见了。”
会宁府离汴京,何止千里?即使是军报急送,也要一个月的辰光,更何况他是叔王,持盈是天子,轻易不出都城,难道不是永别?
持盈发觉了他的脆弱与纠结,鼓动道:“郎君天人之表,乃当世英豪。待回国戡乱以后,必然更进一步,到时候互派使者,咱们国书相见,也未为不可€€€€我们中国有句话,叫‘见字如面’,便是这个道理了。”
宗望笑了一下,在灯光底下静静地看了持盈一会儿,对他伸出手,讨要一个将他抱在怀里的奖赏:“你来。”
持盈下了炕床,又被他抱起来,两个人坐在一边,衣服叠在一起。
宗望抱着他,像抱住了一团朝霞,灿烂,明艳,夺目。
持盈坐在他怀里,感觉到宗望的心跳得很厉害,炙热的呼吸喷在他颈侧,内心便了然了。
不就是再睡一觉,又不少一块肉。军营寂寞,这是很常有的事。
狎呢的味道很快就弥漫起来,宗望在袖中摸出了一条四指宽的素白绢带。
覆在了持盈的眼睛上。
持盈不太适应黑暗,甚至有点儿讨厌,但想到这是最后一次了,又只能按捺住性子,以防哪句话不对,让宗望改了主意,只能顺着他来。
“你要这样子做吗?”
持盈陷在黑暗里,微微仰着头,抬着下巴,宗望的吻落在他的耳垂上,持盈觉得自己的耳朵痒痒的,宗望用犬齿一点点地咬。
“你的耳垂很厚。”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听觉就很敏感,黑暗如同漩涡,持盈要深深地陷进去了。
但他不愧是久经风月,并不在乎这一点手段。
“是很厚。我娘娘曾和我讲,我三岁时,被抱着去我爹爹跟前请安,我爹爹摸一摸我耳垂,就说我有福寿。”
养母经常对他说这件事,拥立他登基的时候,也对大臣说。可持盈自己已经记不清了,一张模糊的床,一个病倒的影子,他在床前,谁捏过他的耳垂?
“那你要吃些苦头了。”
持盈挑了挑眉,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宗望直起身体,把持盈揽在怀里,他们俩离炕桌很近,近到烛火在跳动,一冷一热烤在持盈的脸上。
持盈等待了一会儿,宗望都没有什么动作,只是不知道什么东西响了一声。
有一股很小的热流,烫到了持盈的耳垂上,开始只是一点刺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