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盈说是的,他的先祖曾经结束过乱世,难道不是一件功德吗?如果他的王朝坍塌,必然会有人做延续,但,并不是因为这个人的能力有多强,而是祖宗的德行正在保佑着他。
“就好像我现在这样,”持盈说,“即使我被你掳掠到了这里,可汴梁城仍旧有主人,我的儿子还在那里,上天没有放弃宋朝。”
宗望盯着他看:“你说你的祖先曾经保佑过百姓。可你做的,不就是在消耗你祖先的功德吗?”
你筑起这样华丽的宫殿,又在闹市中心造出一座山林。你无法走出汴京,寿山石就带着江南的烟雨,来汴京朝见你。你征收过这样苛重的税赋,却没有养起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
你用一个坏人,去胁制另一个坏人;你用一个儿子,去考验另一个儿子。
有人拂过花丛,惊醒了持盈眼睛上如蝶一样的睫毛,持盈喃喃地说:“是啊,我有今天,不都是天谴吗?”
“先祖将基业传授于我,我却把它弄成了这个样子,难道不应该随郎君你远朝阙廷、少答天谴吗?我只愿罪不及我的子孙。”
他好像知道自己很可怜。
宗望忽然觉得口很渴。他饮下还有点滚烫的茶水,乳白的沫划过他的喉咙,他把那个精巧的茶盏放下,去拉持盈的手,他说:“你有此意甚好。”
你知道自己走不了了就好。
持盈动了一下手,没有拉开,就不再动了。
他好像忘了自己说过的那些话语,然而宗望攫住了他缝隙中露出来的一滴挣扎。
他是不是已经认命了?那最好,最好不过了。兔毫盏上还有两滴残存的白沫泡,炸开一滴,又绽开一朵。
过了一会儿,持盈把手抽了回去,示意内侍可以开始读书。
清朗的语调,不再拗口的文字,生动的故事。
“建安三年,曹操打败了吕布。”
“曹操是谁?”
“粘罕。”持盈告诉他。
宗望懂了,他又问:“那吕布是谁?”
持盈说:“一个勇猛的将军。”
宗望“哦”了一下。
“吕布虽然骁勇善战,但却没有谋略,不能统领好他的部下,因此,他总是失败。”
宗望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也是一名将军。
“曹操攻打吕布,围城三月,吕布军中人心浮动,于是,他手下的将领,把陈宫……”
“陈宫又是谁?”
持盈说:“韩€€。”宗望就又哦了一下。
“绑了起来。于是,吕布再也没有打仗的心思,与他的将领一起来到了一个叫白门楼的地方,对曹操投降。曹操把他五花大绑,这时候,吕布说:‘丞相绑我绑得太紧了,为什么不松开一些呢?’曹操说:‘绑老虎怎么可以不紧呢?’吕布说:‘丞相啊,天下间最让你忧虑的一个人就是我啊,今天我已经对你投降了,难道天下不尽在你的掌握之中了吗?如果丞相你统领步兵,我吕布统领骑兵,天下就会很快一统了!’”
宗望深深许可:“听起来,此人倒是颇为英豪。”
持盈说:“他曾经在百米以外,拉弓射中戟尖。”
宗望赞叹不已:“厉害!要是和他生在一个时候,我必然要和他比武!然后呢?”
“曹操闻听吕布之言,心中便有些忧郁。此时,刘备说……”
“刘备是谁?”
持盈犹豫了,时人尊刘贬曹,茶馆说书时,听众见刘皇叔赢则大喜,听曹丞相赢则大怒,他一时之间想不出一个好的比喻,就说:“就当作是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