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恼怒地走回睿谟殿,夜风吹着他,他在自己的家里落荒而逃。
他再也没有去过一次非正式的宴会,也再没有去过睿谟殿。
后来持盈喂他吃橘子,说起这件事。
赵煊说:“那是我睡的地方!你怎么叫别人来赏橘?”
持盈的眼神无辜:“可你总不来呀?”
这里的橘子又这么漂亮!
去干什么?陪着持盈宴饮的人,没人喜欢赵煊,没有人和赵煊说话,持盈被簇拥着,无数人上来逗他开心,但赵煊不会逗。
很多次晚上回去以后,赵煊就在镜子前伸出自己的舌头,他想这是和别人一样的舌头,别人觉得好吃的,它也觉得好吃;别人觉得不好吃的,它也觉得不好吃€€€€可它为什么不会说话?
不会说话就不会说话!赵煊自暴自弃地想,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更何况父亲讨厌他,他说什么,都会变成坏事。
持盈的舌头和他绕在一起,有橘子的味道,甜的,他们一起倒在睿谟殿的床上。持盈的衣服越来越少,头发散满衾枕,他说官家,你可真是圣君啊!
€€€€你知不知道,我白天睡觉,都被李伯玉揪起来骂?你倒好,你白日宣淫,当心他……
赵煊问他,白天睡觉,那你晚上干什么去了?
持盈就不说话,嘴边弄出两个笑弧来,他亲亲赵煊。
他们把床铺弄得乱糟糟,持盈的头发先散在枕头上,又散在赵煊的背上。
赵煊抱着他,没事,他肯定以为我在尽孝。
持盈说,那你尽个孝我看看吧!他指着殿中间的一把古琴。
他拢着袍子,转到屏风后面沐浴,赵煊射在他的腿上,一路走,一路滴下来两滴,赵煊想,人家步步生莲,你生的是什么?
持盈沐浴完以后,和他一起坐在琴凳上。
水汽喷到赵煊的手,赵煊说太挤了,他摆不开,所以不弹琴。
持盈就轻轻地,带着一点嗔怪地说:“你小时候不是蛮喜欢琴的吗?我还特地在这里给你放了一把。”
他的话都有点儿委屈了,又开始倒打一耙。看看呀,我对你多好,我多想着你,你喜欢弹琴,我就在这里给你放一把琴,可你总不来,你不来,我只好让别人来啦!
赵煊不弹琴,持盈就弹,他试了试弦,但只用了一只手。
赵煊就跟着他的调子一起弹,弹《长相思》。
花似伊,柳似伊,花柳青青人别离。低头双泪垂!
长江东,长江西,两岸鸳鸯两处飞。相逢知几时!
没有持盈的睿谟殿里,赵煊勾了勾琴弦,弦上得很紧,划得他指甲痛。
铮的一声响。
我又不喜欢弹琴……是你喜欢!你在松涛底下弹琴给蔡€€听,因为他会弹琴是吗?如果我会的话,下一次你会不会叫上我?
可你在哪里呢?你又是为谁,才会弹这样思念的曲调呢?
我不知道你,我只知道我自己。
他不忍心再待在这里,一路走出去,他发现自己从来,从来没有真正地远离过持盈。
持盈对他再冷淡,他们也要坐在一起听经筵,常朝听政他就站在离持盈最近的地方,近到能隔着氤氲的香烟,数清皇帝的睫毛。
过去的十多年岁月里,持盈就算不和他见面,但他知道持盈就在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
持盈在福宁殿,他在福宁殿后面的坤宁殿,后来搬到东边的庆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