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蔡€€膝下单薄,只有他一个儿子,这么多年,无论去哪里都带着他,是很亲很亲的,可是他对持盈说不出来,好像要把这爹贬到尘埃里去他才开心呢。
持盈一听果然生气了,蔡攸还是不知道他在气什么,持盈把引枕砸到他怀里,气道:“你满嘴胡说!”
蔡攸抱着那一团红,愣住了。
持盈跟他生气,可他却发现持盈半边脸颊是红的,那是方才脸靠在销金软枕上时,磨出来的半扇桃花。
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轻向檀郎唾€€€€
自己在把皇帝比什么?蔡攸在心里被自己吓得半死。
后来他又很久没有见到持盈,偶尔见个面也是急匆匆的,官和赏赐倒是还接着来,从秘书郎拜修撰,再从修撰拜枢密院直学士,再拜龙图阁学士兼侍读。
他那同窗哀叹道,早知道我和你一起去逃学了,谁知道你逃着逃着,能逃到未来官家跟前去?真是人要发运,谁也挡不住!
蔡攸的学问还是很不好,他知道集贤院的人谁也不服气他,但他不需要这些人的服气,天天迟到早退。这事终于被蔡€€知道了,他把蔡攸叫过去骂:“诸博士都骂你懵不知学,我蔡某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蔡攸心想,那你想要怎么样的儿子嘛?那时候蔡€€又生了个儿子蔡候,蔡攸一边想这是什么老树开花,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爹的?他爹究竟还能不能生?一边又想,妈的,果然是看不上我了,想要再生一个是吧?
但内心还是觉得有些惭愧,持盈提拔他爹,也给他荫封,自己还不争气,真是€€两个人的脸。于是好好上工了几天,和一大堆老学究一起修《国朝会要》,修得两眼发昏、五体投地。
那天他一直干到戌时,迷迷瞪瞪地踏月回家,提着灯走过僻静无人的长廊,要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却惊讶地发现了一个不应该在自己家的人。
持盈。
皇帝要驾临自己家,怎么一点风声也不见?再轻车简从,也应该大开中门迎接啊?难道他还会飞天遁地不成?
然而持盈就是出现了,甚至和他父亲坐在一张罗汉榻上,他爹怎么胆子大到敢和皇帝并肩?
蔡攸提着灯,在侧面看他们两个。
夜沉沉的,花园里都没有点灯,持盈和蔡€€正前摆着几盆花,那花甚至还没开,蔡攸趁着月色,看清楚了那是前几个月里,他去见持盈时,持盈手上浇的花。
不无聊吗?他们手上甚至没有任何东西,只是并肩靠着,面对着几盆花。
比这更惊悚的一幕出现了。
持盈穿着一身青烟似的褙子,褙子下面是贴里的白罗内衫,连腰带都没有系,他的头发散下来,应该是刚刚洗过,蔡€€正在给他绞干头发。
宰相为什么还要干这种活,陈思恭呢?谁要持盈半夜洗头,不怕风寒吗?
蔡攸站在原地,不敢说话,只攥紧了手里的灯,月光底下,持盈的头发还发出水泽的光晕,那一缕青烟缠上了他父亲的脖子€€€€
持盈,皇帝,他的朋友,跪坐起来,搂着他爹的脖子,像小猫,或者小狗一样,轻轻地啄吻蔡€€的眼尾,再到下巴上去。他俩亲起来,那缕烟就缠着,绕着,好不容易才分开,然而持盈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仰着脸。
他听见父亲的笑音:“官家真是属小狗的,怎么还咬人?”
他一定露出牙齿了,蔡攸麻木地想,他用牙咬我爹的下巴,操,操!
操,是我告诉你他属狗,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啊?然而持盈听不到他的心声,持盈只笑,他甚至跪坐在蔡€€的怀里€€€€你是皇帝,是天子,你怎么这样,半点也不尊重?攸悲哀而绝望地想。
但他太清楚了,他又不是小孩子,难道看不出此种的狎呢与暧昧?这并不是尊重不尊重的事情,他一瞬间明白了持盈在福宁殿里的笑,为什么这样甜蜜。
操!
然而他的脚好像被钉在了地上。
持盈附在蔡€€耳边说了什么,然后两个人就依依分开来。
他听见持盈的抱怨:“好晚了,这花怎么还不开?”
蔡€€让他回去睡,等花开了就过去叫他,然而持盈靠在他怀里,说不要,可语气是惺忪困倦的。
“我养了好久,说今晚上一定会开的,再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