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门拉开一点,只见他双眼微微肿着,眸上还覆着一层未消的水膜。
他望着我的脸,目光湿润,却很快地从地上爬起来,为我让开了路。
“别哭了。”我从袖中取出一块帕子递给他。伽萨踌躇片刻,才畏手畏脚地接过去,紧紧攥在了手里。
我看着他近乎卑微的模样,忍不住松了口,“你要忙于政事,我也有些自己的事想做,恐怕不得空来看你。”
“我不要紧,你做你喜欢的事便好,不必顾及我。”他忙道。
“若是得空,我叫人来告知你,你只将方便见客的时候告诉我。”我道。
伽萨点头,“你想来便来,什么时候来都行,不用拘那些规矩礼数。从前是我考虑不周,既然是眠眠,又何必受那些东西的束缚。往后你想做什么就做,有谁拦你、或是管不住嘴,让他来我面前说道。”
我沉思片刻,问道:“我心中一直有个疑虑,当初我在明月台饥寒交迫,究竟是不是你蓄意为之?到底是不是你,不许他们给我吃食,也不许他们送过冬的物什给我?”
闻言,伽萨的眉微皱,随即也意识到了奇怪之处。他誓道:“我以我的性命发誓,从未有过此举,也绝不会有任何伤害你的心思。那些过冬之物与一日三餐都有人按时送来,我只以为你心中伤心怨恨,才坚决不用,以至于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
“我几乎未曾见过那些东西。”我道,“我只以为是你恨我,就连苟活于世的机会都不想给我。”
若伽萨所言如实,我究竟被人坑骗了多久,还要落得一个死得不明不白的结局。
我心中满是后怕,进而又充满了愤怒,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或许真的不是你做的,”我道,“我要弄清楚从前的事,所有的事。那些被扣下的东西,我的病,容安的死……”
我全部都要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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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空悬,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极长。
青云与白虹对立,谁也不愿打破清冷的夜。主子在阶下说话,他们只能远远守着,数日未见的人终于打了个照面。
“你……身上的伤好些了么?”青云终于先开了口。白虹瞥他一眼,扭过头去看长廊里蜷着的一条小蛇。
“贵人性格安静,你跟着他也不错。不过眼下他心中难免有恨,平日里还好相处么?”青云又问。
白虹话里带刺道:“再难相处,也比有些人好相处。我跟着他当然不好,也只有哄着王高兴算是个好差事,你说是不是?”
听罢,青云面色一僵。他辩解道:“当初那么大的火,连王自己也以为贵人再也回不来了,谁会想着他还能回来?我只是对主子尽心。”
“这便是你尽心的结果。”白虹抬手指着主殿,“你哄着王将这些人接入宫中,会弹琴的,会作画的,哪怕只有面容、身形一丝相似的都接来,如今好了,贵人看见了。”
“你、我,我们的主子只能有一个。”青云道,“当初宫里那么多小奴,唯独我们两个跟着王的能免去净身之苦。凭这一条,就该对王忠心。贵人再好,那也只是王的宠儿。”
白虹几乎是被气笑了,咬牙道:“好啊,宠儿。那我在你眼里是什么?你的宠儿么?”
“我并非这个意思。”青云脸色铁青,万没有想到这话会被按在自己头上。眼前的青年自幼便同他在一起,两人尚且懵懂时就学着话本里的杂谈滚作了一团,他一向以为自小的情分更深,与那些半路生出的大不相同。
可在白虹眼里,似乎是相同的。
“贵人从未苛待过你我。平心而论,都是做奴才的,贵人在时你我的日子都好过不少。”白虹愤愤地,“可在你眼里,在王眼里,他都只是个宠儿。你们都不把他当人看!”
“你少说胡话!”青云大惊,上前几步就要捂他的嘴。白虹挣开他的手,大声道:“他不是生来为了讨别人高兴的,他只是因为心悦王才自甘沦为一个宠奴。你不明白他,你会明白我么?在你眼里,保命是一等要事,权位也是一等要事,可我不是,我只求一个问心无愧。”
青云明白他是在说当日见女君的事。可在宫中禁谈贵人的是王,不愿将盒子交给王的是女君,他们确实是小小的奴,一不小心就会掉了脑袋。
何况女君那时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他如何敢让白虹继续说下去?大家都当贵人已葬身火海,白虹此举,只不过是无谓的挣扎,只会白白丢了性命。
“你求公平,那我呢?”青云失态地吼道,“我只是想保住你,这也是错么?你有你的雄心,就不许我有私心了?我求了女君那么久,她才肯将棍罚降为二十,我去求药给你,你却反倒恨我,借故去了贵人那里躲着我!”
冷风从中袭过,将两人推得踉跄了几步。白虹不服气地摸了摸大腿上的伤,“我以后会报你这个恩的。”
“就不能功过相抵么?”青云道,“就当我说错了,你抵消不成么?”
“这有什么好抵消的。”白云犟他。